就说场外交易所这件事吧,它创立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了,要说情报局完全没收到信,那也太小看了买地的情报系统,包括谢双瑶这里,之前也都收到了不少报告、来信,明里暗里地刺探他们对交易所的态度,只是谢双瑶一直没有表态——这也可以被视为是默许了,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先让这些民资去趟趟,水深水浅让人心里有数,也就知道接下来对期货交易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对金融这一块,谢双瑶是有点拿不准的,毕竟她也不是相关专业出身,虽然能认识到金融市场的必要性,但却没有那种能玩转的自信,因此,她的脚步比较谨慎,除了发钞票、开银行,搞了小额信用贷款之外,也就没有太多的动作了。
就光是这银行和钞票,也够如今的天下慢慢消化的,从贵金属货币到纸质货币,这是一个跨时代的进步,它的好处和坏处,谢双瑶也得慢慢揣摩,包括买地的货币政策,也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每年印发多少新币,标准是什么,货币外流、非法兑换……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可能自动浮现,得靠人去探索,去想辙来解决。
现在遍布福建道、鸡笼岛,开始席卷广府道,同时在南洋以及接壤地区,也开始增设网点的银行系统,就是每年收纳毕业生的大头,来自外部的抢劫偷盗,客柜纠纷,内部的监守自盗,甚至是塌方式的窝案,细讲起来,一整年都讲不完,这也使得银行系统内永远缺人——和所有需要过钱的岗位一样,中层干部的折损率相对是较高的,金融部的负责人光梳理这些就已经忙得陀螺乱转了,这时候再抽出人手,去搞期货交易所,谢双瑶不是很乐观,搞不起来的,若是因为期货影响到现货价格,和百姓民生物价,那反而就折损了衙门的权威和民心了。
想打官司定义民生必需品?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大的脸!要说范老头的要求里,有什么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对于囤积居奇、操纵市场的行为,买地这里的确应该拿出定义来,不能说我囤一手羊毛等涨价,这就叫操纵市场了。怎么样叫操纵市场,会受到如何的惩罚,这都要有明文规定和宣讲行为,才算是占住了道理。
此外,还有期货交易所为何存在了两年,突然遭到取缔,这也要有个说法,谢双瑶现在有几个选择:第一,把此事当作行政事件处理,单方面发文,抓住羊毛的民生属性,鼓动民情,直接把期货交易所踩死,当然,范家是绝不会有任何发声机会的,只能认下这个大罪,后续投资范十三娘——这个小狐貍精要得意了。
但要说完全不碰期货,那又太保守了一点,期货自发地在民间诞生,就已经是很好的例子了,这属于生产力进步到一定水平之后,自然会浮现出的金融手段,市场统一了,航海技术进步了,信息差存在了,融资的需求来了,期货也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凡是像这种应运而生的东西,想要遏制都得付出巨大的行政成本,比如说男性逃产假,就付出了极大的成本,牺牲了女性单身生育的自由,最后才勉强把逃产假这种行为遏制在了一个极低的水平上。而这还是谢双瑶重点盯着的政策,后续是关联到男女同休产假,以及女子就业歧视的问题。谢双瑶不可能对期货也有如此的重视,那更士署再扩张几倍都是不够用的,因此,她认为就让这些行为良好,政审分数较高的良善商家试试也行。
如果期货能起到正面作用,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交易模式,那么,等到模式成熟了,可以复制了,不妨就把交易所收归官有,再给予三个东家做市商的身份,也算是对他们的报偿了,做市商就等于是庄家,虽然不能参与交易,但抽水是铁杆庄稼,也算是保证了数十年的富贵。
如果出了问题嘛,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关门打狗,配合宣传,还能收获一批民间的赞誉:操纵羊毛交易,直接影响到市民的御寒穿着,这些倒买倒卖的商人,在民间的印象能有什么好的?晋商走私被处死的事情还没几年呢,就算没有什么劣迹,杀大商人、大官,也素来能让民间拍手称快——人血馒头就是这么来的,其实就是看热闹心理作祟。
尤其是商人,自古以来都被鄙薄,社会地位不高却又有钱,杀他们的后果实在很轻,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也就难怪自古以来,大商人都容易被抄家,这就是人性,后世常做的无聊思想实验不就是?按下这个按钮,商人全家死完,你能获得一亿金钱——只怕话音刚落,按钮都要被按烂了!
随后,她把信件递给了马脸小吴,“你来写回信吧”——十三娘当然不可能和她通亲笔信了,谢双瑶哪有那个时间,能批注一句,说明自己真的看过这封信都是殊荣了,回信都是秘书班执笔的,谢双瑶口头表达一下要领就行。
“另外,讼师人选也由你来找,挑选年轻机灵的女讼师,不要有敏地执业经验,善于和大商家、大门阀打交道的,让她们把范老头的诉讼愿望掐灭在襁褓里——还有,让范十三利索点,把他架空了,尽快取得全部实权,科尔沁矿业我准备官私合营,还需要大量商队走口外贸易,晋商需要一个新的领头羊——”
说到这里,谢双瑶突然笑了起来,她熟练地应用起老板画饼专用金句,“告诉她——加油哦!我很看好你的!山阴的未来,就看你的了!”
马脸小吴不为所动地看着嘎嘎傻笑的上司,回身出去就开始敲键盘了,到了下午,一张盖印的机打公文,便被下发到了法律专门学校,这间只有两层小楼的小学校因此陷入了极大的困扰,兼职校长把公文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又翻了五遍学生花名册,拿着铅笔愁眉苦脸地下了结论:就是杀了他的头,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满足上头要求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