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大人的献策里,买活军要退出浙江道,又没有完退出,如此方能显出其的势力来,才有谈‘抚’的资格,试想倘若其只是占据了沿海的几处渔村,那么样的反贼根本连被朝廷讨论的资格都没有,顶多是行文省里自行处置罢了,但占据了两省之地,说起来感觉就很同了。都是做公人笔的功夫,足为外人道,但王大珰心里是有数的——他既会出现在衢县,其实买活军的钱已是打算收的了,只是难免要说些场面,教训一义子。
黄大人是惯于伺候他的,恭恭敬敬地听王大珰又讲了一番做官做人的道理,方才弓着身子说道,“义父教训得是,小子年幼无,竟是一日也离开义父的高智指点。过买活军的确是有孝心的,他们的一些薄赠,过是聊表心意,义父若是愿意给脸,收了也妨事。”
王大珰在收到黄大人被俘的消息之后,已经尽量收集买活军的信息,初步认可黄大人的判断,但也免细问,“你此去究竟经历如,所见可真,又是如说动他们放你回来的?你且先仔细说来,些黄白之物,我再行斟酌。”现在他是会让黄大人把礼物呈上来的,也是王大珰的定力所在。
黄大人款款应是,他先从自己被俘说起,说到为了追陆平,必入买活军的地盘,而为了落柄,索『性』将计就计,骗得那买活军的健『妇』将他绑架进去——说到里,王大珰也由开怀大笑,连道,“是你有急智,果,我就说,你一身的武艺,如会被一女子所擒?好,好,子慎,咱膝些孩儿们,我就说你是最有见识的。”
黄大人又慌忙打扇子掐人中,闹腾了好一阵子王大珰才缓过劲来,他从小中人被选入司礼监读书,成为内监弟子,又钻营到九千岁门,一路被提拔到如今个位置,虽是中人,但也远非外间想见的那般贪婪凶顽,自有一番城府阅历,是他第一回失了方寸——从那些仙、真人,哪个是名号打得老高,说到实的,除了那一枚枚金丹,有些似是而非所谓的异象之外,也拿出什么。如买活军般出手就是两件稀世奇珍,怎么看的确都是此世之物,如此实在的所谓谪仙,是真正所未闻,若连那些仙真人都信,信买活军的谢六姐,只怕是难以收场!
可若说要私去敬拜六姐,可是比收些小礼物更大的罪名了,收点钱,九千岁司空见惯,是闹出事来,抬抬手也就过了,而敬拜魔教,可是极大的罪——除非能将六姐请到京城坐镇,那倒无妨了。若是谢六姐生得花容月貌,倒正好,论是封为国师是纳入宫中,倒也都名正言顺,但买活军基业在此,谢六姐可能进京么?
王大珰想到里,由望向义子,黄大人和他心有灵犀,会意摇头道,“六姐衣食住行极为讲究,有足染尘一说,她只走一特造的水泥路,因此买活军走到哪里,路修到哪里,若是义父有兴,明日可乔装打扮,随孩儿往许县码头一行,见过那水泥路再回到此处,料也会激起什么风波。”
来招抚叛军,是深入敌营也是大有说头的,王大珰倒忌讳个,只是越发感到棘手,他处置过反贼,也处置过仙,也见过许多同僚处理假仙带着的反贼,可真仙领头的反贼却是第一回见,王大珰现在连说都会了,在椅上静静坐着,目光有些呆滞,黄大人只做见,又取出一瓶流光溢彩的透明琉璃小瓶子,揭开了无『色』顶盖,冲王大珰轻轻一喷,道,“义父请看,是买活军敬献的第三样宝物,此香水精『露』要比西洋货更加上等,可以留香余日散……”
样的花水,自是内闺女子的恩物,只是独有一点,是香气略显尖锐,并非此时推崇的淡雅隽永,也是此时西洋香水的一特点,西洋香是以浓烈为贵,而且此物在西洋本地也卖得很贵,到了大敏反而太受到贵胄欢迎,但此物中官来说有特的意义,中官因为肢体残缺,溺,多以香『露』、熏香遮掩那股子淡淡的异味。
王大珰浑身一颤,由坐直了身子,尖声道,“此可当真?子慎,民间些魔教,颇有些鬼蜮手段,你是被骗了!”
黄大人返身从门口取了一个小包袱来,王大珰见包袱小,只当他带来的是买活军炼制的仙丹,心中由怦怦地跳了起来——有敏一,宫中求仙问道的风气就没有淡过,接连几个皇帝都有用仙丹的习惯,宫人传承,天相信世上确有仙丹妙『药』,服用后可延年益寿。根深蒂固的认,是后世人很难想象的,哪怕是此时年轻的小皇帝和九千岁,也仙丹颇有兴趣。若买活军能献上仙丹,王大珰真该怎么处置好了,此物很是辣手,献得好了能一飞冲天,献得差了——若吃死了人,那就是杀头的大祸!
可是仙丹!自己若能吃上一枚,再往上献——但已是镇守太监,再一飞冲天,能飞到哪儿去?王大珰也自己该如期待了,心一时很『乱』,见黄大人取了几个小盒子一一打开,倒都像是仙丹,反而松了口气,定睛细看,确系从未有见过之物,一个圆如拳头,材质奇异的物事,表面似乎是无『色』琉璃,背后镶嵌着一个盘面。王大珰定睛细看许久,忽而惊异道,“是摆钟盘面?如能做得样小?它的摆呢?如无摆而指针也能走动?”
他夺过小钟翻覆细看了几次,又豁地站起身来,疾步行到外间,急急查看驿站院中设的日晷——如果是他们身处驿站之中,恐怕连日晷都难寻,只能去找一只猫,用猫大小来辨时辰,也就是俗说的‘猫钟’了。
此时天间的时间,实在是非常宝贵的一样东西,能道摆钟的人,自是寥寥可数,百中无一,而此时本土最先进的计时工具‘六轮钟’,也是罕见之物,只有少数官署和大户人家陈列,此物是以沙漏作为动力来带动机簧,一座五轮、六轮沙漏钟,半人多高,一人长,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都无处放去,白日用得最多的是日晷、漏刻,夜里则以更夫、线香、蜡烛计时,所谓三更蜡烛五更香,都是一个道理,计时办法很准确,但此时需要准确计时的人群其实也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