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承想,这些新晋的扫盲班老师,报上来的成绩却是非常的喜人,一开始大家甚至以为这是在制造政绩——这些人都没有当教书先生的经验,不知道开扫盲班正常的教育速度是怎样的,就想着往高了报,一人如此,别人攀比,就造成了这种普遍高报的现象,对于大多数都是从扫盲班开始仕途的特进士来说,这种数字一看就假得可笑,怎么可能呢,随便来个人教一教就有这个结果,那之前几年的扫盲班难道都是傻子教傻子,这才怎么都教不会?
本来是想着敲打几句,把这一期数字作废,不过,在随机抽取了几个号称字母全识的饥民,加以考察之后,大家不由得就沉默了——还真是没弄虚作假啊,字母真都能认得了,发音还很标准,甚至,如刚才众人所言,有些聪明的都已经可以做到熟练拼读了……
在知道了主官没换,但此事是特进士们主导之后,特进士们一下就感觉到,自己在通州的工作局面完全打开了,包括对于女官们本来的避忌和议论,在民间消弭的速度也是飞快,现在,通州周边村子里的百姓们,对于特进士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简直有点儿盲从盲信的味道了——这会儿是没有功夫了,但卫妮儿和几个手下都认为,倘若在周围村子里再开扫盲班的话,相信大家绝不会和之前那样冷漠的,至少会有一般的村民试探着过来接触入读,即便地主们的反感依然存在,也会有人敢于冒险的。
当然了,现在,如果从扫盲班毕业人数来计算业绩的话,他们也根本不必下乡,通州这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产出着扫盲班毕业学员——如果不是他们很快都要被送去买地的话,不出一年,京畿地区常住人口的拼音扫盲率,必定会显着上涨。
这些被调集到通州的特进士们,彼此谈论起来也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才七天,26个拼音全认得了!我都蒙了,这啥意思啊,啊?以前的课都是白上了呗?三个月都未必能全记下来的,在这就七天,一个流民营的人就字母全识——快的那些甚至两三天就字母全识,到第七天都基本可以熟练拼读了,就这些还是多少日子没吃饱饭的!”
“之前不是说,人没吃饱会变笨吗?那我就要问了,这变笨的人,学习速度都这么快了,要是没变笨之前又该有多快啊?!合着这大山旮旯的村子里,住的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贤才是吧,京城,啊,通州、涿州、枣县……这周边的州县,住的都是蠢材不成?都得一个月才全识字母,三四个月熟练拼读,要学会百以内的加减,更是非得半年不可……这样的速度其实是因为他们笨喽?”
“那也不能这么比吧。”
“这……”
就连卫妮儿也无法回答了,事实上她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甚至进京时还特意汇报了这一点。大家又议论了一会,都没有拿出个说法来,便有人道,“要说往买地送信提问,只怕不会有什么回音的,但我有个朋友,之前……嗯,南下求学了,现在就在山阳道运河段办事处做事,他在数学上也有特长,又有人脉,是我们比不上的,不如写信把这件事提一提,没准他那边也好奇起来,便写信给他的师长去问,还真能给我们一个答案呢。”
她这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这个‘朋友’并不是南下求学,而是直接投买了,一时间,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彼此相望着——这,作为皇帝依赖的特进士,和投买者频繁通信,是不是有点儿犯忌讳了呢?
倘若是老式的官僚,大家又不是同年,也不是同乡,互相共事而已,交浅不言深,绝不会有人指出此举不妥,背地里写信议论倒是有的。但特进士又不同于老式进士,因为种种缘故,他们彼此间非常团结,便有人对这个小年轻指出了这一点,小年轻刘满儿倒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怕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对众人神神秘秘地道,“你们听说了没有,这一次运河遭灾,百万漕工饮食无着,内库拨下来的银子,在京畿一带是归我们特科调用,可再往南去,你们猜,由谁来管着?”
这还不是特例,整个通州扫盲班都是如此,教学进度快得飞起,简直就和假的一样——有些流民,按他们自己说,还有周围同乡的佐证,三五辈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对学习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从前进村开扫盲班,他们就属于入学老大难的那种,嘿,您猜怎么着?都已经超过熟练拼读、简单计算了,不到半个月功夫,千以内的加减完全熟练了不说,还有直接掌握了四则运算,把乘除也一并拿下的!
这你和谁说理去?也就难怪这些扫盲班起家的特进士们,谈到通州扫盲班的速度,多少有那么一点儿酸溜溜的困惑了,卫妮儿的老相识钱生生,此时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正喝海带汤呢,因也说道,“确实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这些饥民是为了一口吃的苦学,那我们可也没少苦学过,我不知道旁人,我读书也是和挣命一般的,但速度也都没那么快呢!”
她这话,别人都不知道缘故,卫妮儿是晓得的,钱生生和她一起先考了一届,那一届没有考上,但是把教材带回了老家去,在家人准备给她发嫁时,又传来了要再考一届的消息——这特科招考也不是三年一次,因为前几年的缺口太大,都是半年一次的,也有九个月一次、一年一次的,频率其实很密,卫妮儿等同年,又给钱生生寄了笔记去,钱生生咬着牙读了半年的书,第二届考出了女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