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
“那不是因为那条路那时候还没修好吗,现在修通了,自然可以坐车了啊!我走新路是因为总局到大学那条路还在修!”小赵有些无奈,心里念了几遍书呆子,心想,“还好我弟弟不至于这么呆——”
想到这里,他又自豪了起来,对候朝宗道,“我弟弟也是大学生——不过他现下在农学院辽东分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大学城上课,我说小兄弟,你们文学院啊,从前是好使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么。可如今在买地这里,世道不同了,文学倒要往后排了哩,农学现在是真的起来了,我弟弟还在读书,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了,你们文学院呢?还是一个月九百文的津贴么?”
他这么说不能说是纯粹善意,有点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爽快,候朝宗听了,却也不生气,而是点头道,“如今大的学院里,就属文学院是最穷的,我们院长很不高兴,常说我们这些文学之士,连戏曲系都不如了,戏曲系富得流油,文学系这里反而成了冷灶台,和敏朝的翰林院压根没法比。”
小赵的耳朵立刻就拉长了,如今大学新立,很多科系的名字听着都很陌生,人们连这些科系是学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更别说哪个科系更好了,哪怕是望名生义的科系,也有前途上的不同。比如说,候朝宗说的就是有道理的,本来文学系如果类比的是翰林院,那是前途无量,培养未来内阁辅臣的地方,应该人人抢着去才对,可现在看,在买地这里,参政好像和文理科都没有太大关系,是单独去考的,那文学院的含金量一下就跌下来了,从收益来说,还真似乎不如戏曲系呢,进了戏曲系,要么是学唱戏,要么是学写戏,这两个行当,如今的前途都是大大的好,不说个个富可敌国、盆满钵满吧,但擅长戏曲的人,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那是绝无问题的。
小赵也从自行车前篮里取出自己的水囊喝了几口,见这旅人腰间没有水杯,便询问地把水囊往他那让了让,高个少年感激地道了一声谢,拿过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虽然嘴唇没有接触到囊口,却还是仔细地用衣袖擦拭了一番,再还给小赵,小赵问道,“你也是大学学生么?好像还没举办开学典礼吧,这就已经开始上课了?”
“现在很多学院都还没有搬完,甚至还有没开始招生的,只有一些早搬过来的,典礼得等人齐了再办。”
两人喝过水歇了一口气,小赵便和少年一起往山下走去,他没有骑车——可是不敢,上坡还敢蹬个几下,下坡的话,这木轮自行车可不比橡胶轮,那是没有胶皮剎车的,车子本身又重,再加上后车座上还有装信的大篮子,若是熟路也就罢了,这样第一次走的路,对于路况和转弯不熟悉的,一个不小心真能飞出去不可,邮递员里不乏出车祸受重伤的,就算人没什么事,信飞出去了那也头疼啊。
“你把包裹放我前车篮里吧——重得厉害,都是啥,书吗?”
“咱们大学校内图书馆还没建起来呢,有些书只能去大图书馆,光走路得两个多时辰,我寻思着新路开起来了,要短很多,就试着走一次,确实节省时间,就是这段长上坡考验人。”
如此一来,赵家人的眼界也被拓宽了,小赵他们本来就是流民在泉州一带安身的,现在弟弟可能在羊城安家,小赵平时留心,从各方面收集消息,也比较看好羊城,尤其是羊城大学这一块的发展,便决定申请调动,到羊城来工作。
虽然当时羊城已经定都了,但这调动申请并不算是太困难,很轻松地就给小赵办下来了,因为邮递员这个行当和别的不同,小城轻松,大城反而复杂疲惫,这一点只要是在云县干过的人都是深有体会,云县的地名系统哪怕屡经梳理也还是让人头疼,比如外来的一封信,在写信人来看,‘城南大槐树往东二十间堂张家’,已经算是非常清楚的指示了,但实际上在云县几次扩建之后,城市的范围不断往外把乡村包进来之后,城南方向的大槐树已经可能有四株了,还不算被砍伐掉的,而二十间堂很可能已经拆了几年,张家就更不必说了,很可能阖家搬走,该上哪找人去?
不说民居,哪怕是衙门,搬迁、裁撤、合并的也不在少数,吏目的调动更是频繁,这都给邮递员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反而是在一些改变不大的小城,那工作要轻松多了,寄信的按邮编分好,送信的,城就这么大,有的就四条街,一上午就能腿完,虽然两个邮递员要轮班往乡下跑送信,但还有一半时间能休息呢,便是下乡,路走熟了也就是累个身,不累心的,且还有不少外快可以捞,委实不算是什么苦活。
羊城港这里就不一样了,比云县还要更难做事,因为它本身就不小,而且还在疯狂的扩建,地名的产生和消失就更快了,一个工程就足以诞生好几个工地,还有便道、在建大道、小道,村道……城外的农田变成了大学城,大学城里各院系占的地盘也不确定,送信送到一半,发现路还没修完,只能扛着自行车跋涉过一段泥地,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里的邮局正是头疼怎么留人呢——很多邮递员甚至直接辞职去码头做跑腿的,自己买一辆自行车,专给商户奔走传话,运气好得些赏钱,就比给百姓送信赚得多了。
就这样,小赵很轻松地就调动到羊城来了,而且专司在城内送信——下乡的邮递员位置那都是留给老资历的,因为可以自己捎带点小东西,赚个货郎的钱。这样看来,他的收入其实是有所下降的,但却又不是太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