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买活(183)

便连那几个诸暨王家的女眷,也失去了在船上的矜持,面『色』有些微红地和黄太太打了招呼,先行离去。倒不是为刚才在澡堂子里家赤诚相见了,而是为她们也被剃了头,便明也有染虫的,而黄太太并有,有些伤了脸面。反倒是身上几乎瘦干了的王老夫人显得很从容,她年岁长了,见惯了风浪,并不在乎这些。

除了黄太太之外,她家余三个女仆倒是被找出虫子,应当是在船上睡在地上,新染上的,此也被委屈剃了头,即使早打过了招呼,剃头时也无不潸然泪,澡堂里就有卖义髻的,倒急切地用自己的私蓄买了来,已是佩戴妥当,在一旁等候黄太太。

黄太太是个急『性』子,见众人走了,只余她一个,便觉焦躁,又想到丈夫不在外头等了自己多久,更是心急,思来想去,将心一横,从外头的通又返回了剃头处,问,“我虽有虱子,但也能剪个短发吗?”

然后也便是如此了,并有别的,有那种难以言的流的饥饿,他们又专注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和吴老八交谈,登记,指路,分出一些人来带路,将上岸的人群分成几队……

黄、王两家人由身份特别,被格外的礼遇,此可以互相等待,船上其余的乘客,早在上船时就反复接受了相关的训练,此时自然地按『性』别分为两队,往岸上去了,就连水手也在陆续船,黄太太遥望远处的关口,倒是明白了为何查家的水手也多是青头,想必他们是陆续到城里来逛,而不得不被剃了光头。

云县的关口防备如此严密,是出乎黄太太意料之外的,她是坐过船的人,津卫港、武林港、海宁港比不上这云县港防护这般严密。不但要看身份,而且要看温,男女分队,各有吏目行测量,关口两侧以图画、拼音、文字标注了流程。这招贴不是用了什么技术,印得活灵活现,而且很,虽然是黑白,但瞧不像是版画,真不是如何印出来的,和她看的小一般,似乎也并非此世之物。

图画简明扼要,倒是众人看得明白,一个人头上、身上有小虫飞舞,另一人对他交叉双臂,做了拒绝的样子,意思便是买活军不要有虱子、跳蚤的人,第二张则是一人站立,身上有许多『毛』发被圈了起来,头发、胡须、胸『毛』、□□等等,上头有虫子『乱』爬的意思,意思是若有了虱子,这些『毛』发便要被剃除。

而一张则是此人变了光头,便被放了去。第四张画的则是几个人,或是面『色』绯红,或是伏地呕吐,种种病态,则被引入了另一条路,文字的简单,‘急病者痊愈后才能入关’。

#

那另一条路是在关外一处孤零零的房子,做灰黑『色』,便是黄人所的水泥,黄太太忖,“是怕过了病气么?管得倒真正严格。”

这些是在船上过的事情,众人很配合,各自了澡堂。黄、王两家人分出管家去和买活军交割行李——所有带来的行李要在当事人见证行略翻检,要喷洒一些除虫的『药』水,这是害怕家具里也有跳蚤臭虫寄宿。不过部分来买活军这里的人行李不多,也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以索『性』自行放弃了见证搜检的权利,全交给买活军来处理。

黄人的头发上次是被全剃了,一年来有长得很长,平时外出多是佩戴义髻。这次从武林到云县,虽然车马劳顿,但为走得从容,带了除虫的『药』香,也有开水浇烫床板的余地,一行人侥幸并未染上虫子,黄太太顺利通过了检查,被打发去洗澡,她不由也松了口气——剪短发,她是并不太排斥的,有些跃跃欲试,但剃光头那是不剃的为,更不要剃别处的『毛』了。

哪怕丈夫已预先多次描述,但从船开始,所见俱是闻所未闻,她也只是能勉强装得处变不惊,指挥兼安抚三个女佣人——女澡堂也是第一次见识,那样多的女子在其中坦身『露』,是令人羞怯不安,但很快黄太太便被淋浴征服了,她感受到了极的快乐,并多花了五文钱,多买了四桶水和两片香皂,将头发和全身地搓洗了一,在喷头打从心底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有这样干净过。

这话不无夸张,但却也不假,北方冬日太冷,一般多以擦澡为主,夏日才动用脚桶——这脚桶约是比膝盖略高一点,木底铜面,若是富贵人家,也有以薄银做面的,也是陪嫁必备之物,可以容得一人跪坐在里头洗浴。到了冬日,那便是盆装水,打湿了棉巾擦身,便是这个也不能时常做到,为天气在冷,家里若有暖阁,擦一次身也是很可能凉的。

身上穿的这套麻衣并不舒适,应当也是怕这衣服被带走了就不,黄太太暗暗点头,觉得这确乎是很明白的理,买活军这里各处办事的确很精明,虽然或许有些身无分文、衣衫褴褛的『妇』人来讨生活,恐怕并不会来取自己原来的破衣烂衫,便等如是亏了这一套衣服。但这些人来这里也是为了做活的,总不能叫她们衣穿。总的来,这举措能帮到最穷的人,也可以限制到那些有能力却爱占小便宜的人。

她突然把头发剪短了,又换了发型,自然引来女仆们的战栗,这三人片刻前为黄太太庆幸她不必剪头,此时却如丧考妣、惋惜不已,只是碍黄太太平时管家严厉,不敢多言。而黄太太虽然做出自信的样子——不自觉已开始模仿了买活军女娘的模样,但心其也有些忐忑,主要是她不丈夫的态度,黄人会不会喜欢呢?又或者这样会否太过急,若让线把消息传递回去,会惹来上峰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