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迁徙,然后找人教他们种田呗。种田虽然辛苦,但放牧难道就不辛苦了?要说扛着不学,那不存在的,就算头一两季,学得慢,收成不好,那不还有衙门吗?拨点粮食,让他们饿肚子又不至于饿死,下一季不就知道该发奋去学了?拿食物吊着还更好扫盲呢!
这样的事情,他在叙州都干得很熟悉的,在周老七看来这应该是人人都熟练掌握,不值一提的施政手腕。因此他完全不能理解艾黑子和勇毅图鲁、吉祥天的愁闷,但基于为人处世要稳重的想法,又憋着不能说出口,再加上屋内空气污浊,吃得又太快了,还很有点胸闷,凑到窗户边上,吸了两大口凉气,这才缓了过来,但也恹恹的不想讲话,靠在水泥墙上瞅着屋内众生相,眼皮儿发沉,差点就要打起瞌睡来了。直到屋内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他这才猛然惊醒,“这是怎么了!”
这会儿还哪有人顾得上搭理他啊?大家都爬到炕边嚷嚷了起来,“拿住他!”
买活 920.罗剎南迁?
荷姐这才转怒为喜,拿了大水壶出来,一人桌上端了一大壶加了白糖的松针水,这东西周老七也是第一次听说,喝在嘴里有一股青草香,甜滋滋的,还有点沙口,杯子里可以看到有小泡儿不断破碎,是颇为新鲜的感受,比一般的甜茶好像要更清爽,艾黑子等人上回经过也没喝道,都追问这是怎么做的,荷姐也从厨房出来,盘腿坐在炕边,嘴里叼了个短烟杆,拿着火柴盒,一边擦火一边道,“就是松针加白糖发酵,买活日报上学来的,你们建州人不会做——这东西要有糖才能发酵起来,以前建州的糖多贵那,哪有人琢磨这玩意儿?也就是现在,交州占城的白糖,一船一船的运过来,这东西才能卖出去,也就是一壶两文的价钱,再贵了就不值得了。”
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东西虽然甜滋滋的还有点气,但肯定和酒无法比,若是再贵,就没有什么客人会买来喝了,就是现在,大家其实也更偏好价格更高的酒,因为,“这东西喝着虽然好,解腻,清凉,但冬天没法喝,喝完了肚子冰冷的,出门不舒服,要闹肚子,喝了酒好,喝了酒四肢百骸都暖和的,出门也不怕寒风,尤其是买地来的烧刀子,那是真烈!真好!越是北地的番族就越爱喝!我们这有个笑话,说每年到了冬天,县城里就很难见到罗剎人了——迟迟早早都要去矿山过冬的,今日不喝多,明日也会喝多,一喝多就闹事,一闹事就被送去矿山做活,哈哈,等出来的时候,冬天就过去了!”
满屋子人听了,都是大笑起来,就连那罗剎蛮子的同行人听了也笑,周老七见他们听得懂汉语,便凑过去问他们是哪里人,也帮着捎带手拧一把抹布,得知他们是鄂伦春人,和罗剎人是熟悉的,一向杂居在黑水两岸,因此也就一起南下来干活了。
“只有你们买地的汉人,把我们区分开来,奴儿干都司的敏朝官都叫我们野人女金,女金人叫我们鄂温克人,罗剎人叫我们埃文基人、雅库特人,东瀛人叫我们虾夷人。”
这几个鄂伦春的小伙子说,他们长得和汉人、女金人很像,其实也有点鞑靼人的味道,“但我们和索伦人的风俗还不太一样,我们内部是认做好几家的,可能祖上也是亲戚,反正,我们彼此不打仗,互相都很友好,我们就是住在这儿北部,一直到那些吃生肉的因纽特人的地盘为止,那片广大森林里的,使唤驯鹿的人。”
酒后闹事当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就算在叙州也是常见,甚至有些时候,酒后的摩擦还能引起两个帮派的械斗——在叙州学着买地禁酒之前,周老七也经常听说酒后的摩擦,但不得不说,在辽东所见的这次斗殴,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为别的,只为了双方的悍勇,打起来那股子狠劲儿,就像是外头刮的北风一样酷烈。尤其是那金发碧眼的罗剎蛮子,瞧着是个瘦条,发起蛮来居然能和明显有军旅背景的大汉打个平手,甚至还略有压制!
这还是头一回,周老七发自内心地觉得一个人就像是牲口,真是如虎豹一般凶残,就算是叙州边境的生番夷族,都不能和这罗剎蛮子相比,他体内好像有无穷无尽的暴烈,好像不把他杀了,他就要一直打下去一般。怎么样的重击都能承受得住——店东家这边,再加了一个人都不能压制住他,最后,是个人一起压着他,叫那看场子的大汉把他的脖子按住了,这才把他掐晕过去,很多人甚至都还以为他被掐死了,因为在晕过去之前,他一边抽抽一边还在反抗呢!
“丢出去!让他冻死算了!”
本来就都喝了点酒,又看了这么一场热闹,食客们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都在鼓噪着要给这蛮子一点厉害瞧瞧,就连最开始和他一起来的客人,这会儿也不敢吱声,生怕成为虎视眈眈的众人下一个处决的对象:在这样的地方,要杀人实在太容易了,把人捆起来,丢到风雪中,第二天早上准保冻硬。而且,理由似乎也是很充分的:谁让你们敢在官府的地头闹事?这煤矿是官营的,当然饭馆也算是官营,按艾黑子等人的说法,在辽东乃至更北一些的通古斯罗剎边境,敢挑衅领主的外来人,被吊死了挂在城头喂乌鸦也是活该。
“什么冻死不冻死,晦气!”
周老七不禁把嘴巴长大了,有些叹为观止起来,他又把地图画出来了,用拖布蘸着地上的污水,画了一个轮廓,“你们的地盘有这么大吗?!”在他心里,建新已经非常北了,周老七确实没想到虾夷人还能和鄂温克人联系在一起,而且分布的地域如此的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