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只到这一步,没有后续的行动,『毛』荷花的处境仍是不过的,她的偏袒会让『毛』荷花在船坞遭人的记恨和排挤。金双喜知道,要剎住这股风气,便要把人打痛,她自己的能量还不足以支持她做到这件事,得要去请示厂长才行。
——所以说,为什么买活军这么喜欢任用女娘?这都是有道理的,金双喜在写报告的时候就不禁总这样想着,虽然她也愿意为尽心给六姐做活冒上一些风险,但,如果船厂的厂长不是女娘的,金双喜是一定会很犹豫的,说不定就会放弃帮助『毛』荷花,因为她毕竟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工作。
正因为买活军喜欢任用女娘做正职,下头的女职员才有勇气去维护女娘的权益,才会有更多的女娘可以进入到船厂来做活,并且在其中感到愉快,这样五年、十年以后,才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女船工走上工作岗位。金双喜是做丫鬟出身的,她听不得什么‘船工很辛苦,女孩子还是不要样辛苦’的,做丫鬟也很辛苦,在买活军来之前,这世上千千万万个女娘都做着极其辛苦的活计,拿着极其微薄的报酬。船工这种买活军眼下非常急需,且肉眼可见在未来的数十年内都很有发展的行业,再辛苦又怎么?有钱得,都不辛苦!
金双喜呼吸也是一紧,但知道这时候如果『露』怯,便是连『潮』生给拿捏住,将来工作便难做。反要比平时更加冷硬,扫连『潮』生一眼,淡然道,“故意?她和你隔十几米,抖手能在人群打中你额头,这要不是意外,是故意,你就要小心晚上出,不知哪飞来一块石头把你砸死。还有你哥哥,你哥哥是谁?你告诉我名字,我也写封信请更士查查他怎么包庇你胡作非为。”
办公室四个人,郝六虽然最高大,但一句都『插』不上,连『潮』生反两个女娘『逼』得额角冒汗,不敢再争闲气,悻悻然离去,『毛』荷花向金双喜行一礼,说道,“多谢金主任处事公道。”
她对自己的惩罚倒是接受得很平静,郝六也和金双喜打个招呼,转身追着她匆匆走,一路还和『毛』荷花低声谈论着什么。金双喜倒不留心他,自己闭上眼,先将今日的冲突复盘下,找下自己可能的疏漏,推演之后可能的进展——虽然她能处罚连『潮』生,但几个班主未必会赞同,说不定会给『毛』荷花、郝六哥小鞋穿。
这事,从理来看,『毛』荷花撅一土块都是轻的,若她有兄弟,把连『潮』生打死都不算是罪过,连『潮』生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无非是略殷实些的渔民出身,哪有崩个土块就鬼哭狼嚎的道理?但从大说,这事关系到外来户和地头蛇之间的一口气,也不是么简单的。
本地的船厂,现在有长溪县过来的工匠,云县这本地造渔船的匠人,蜀地前来投靠的船匠,这三股势力,虽然不说明争暗斗,但彼间也有东风西风的争执。连『潮』生是云县这的‘匠二代’,匠人数目是最多的,否则他也不能一直如轻佻,早人收拾。金双喜今日的处置,若是各打五十大板还,这般偏袒『毛』荷花,这事偏偏又和郝六有关,后续说不准会引发川蜀船匠和本地船匠的冲突。
在她接受到的政治教育中,金双喜对于一个道理是吃得最透的,就是这世上女人能做的,在做的行业越多,她这个女娘的从业余地也就越广阔,女娘在工作中受到的尊越多,她面对的大环境也就越宽容,就像这件事上,帮『毛』荷花就是帮她自己,只有把连『潮』生这样的刁钻小鬼打痛——甚至是把他送到彬山去!船厂才不会有人敢再随意议论男女工之间正常的交往,她金双喜将来才不会连『潮』生这样的人在背地指指,胡编『乱』造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双喜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娘,拿定主意她就不再犹豫,她很快就写报告,去到厂长的办公室敲进去。
“连厂长,今天中午发生有这么一件事——”
她对办公桌后的连翘说起来。“厂子这股子歪风邪气,是不是该地杀一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若到彼斗殴起来,再来处置,影响可就坏,金双喜知道她是一定会斥责的。但若说在这件事上偏袒连『潮』生,第一个她心也过不去,第二个东江女娘岂不是又有意见?今日之事,如果完全站在人事主任的角度来说,是不能就这样算完的,必然要有个后续,她认为谁不对,就要把谁打痛才,这样大家都不疼不痒,反后面容易闹大。
站在谁边?如果继续打击连『潮』生的,她金双喜要不要小心别人的针对和报复?这都是金双喜现在要面临的问题——她是吴兴县人士,自幼就父母卖到金家,连自己的本姓都不知道,跟着主人一家姓金,虽然现在认义女,但归根到底还是半个孤,根底比连『潮』生这样的本地人士要薄弱得多。她整顿连『潮』生,云县这姓连的若是都记住她,她会不会也有人整的时候?想到这,双喜的心都忍不住砰砰跳呢。
这样的担心是很自然的,双喜是个聪明的丫头,若不然,即便有小姐的支持,她也不能考到中级班去,现在双喜一边上课一边上班,收入比以前要得多,甚至也始想着在云县买房的事情,她还经常给金逢春写信,也问候金太太和她的几个义兄弟,为的其实也就是经营着自己的人脉。像是她这样的聪明人,是很可以明白一个道理的:对职务的执行往往和个人利益是有冲突的,因很多时候要学会适当的放人一马,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尽、太绝。这也是为官之道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