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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433)

这两点中,一点,倒是逐渐释然了,叶仲韶并不傻,沈君庸在地如鱼得水,而吴昌时也自得乐,做教书先生不亦乐乎,丝毫没对明秋闱的担心,更在处遇到了张天如、卓珂月等江浙一带的名士,他个个都是要应秋闱的,如今竟都自己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便不在乎功名吗?自然是这里比功名更吸引他的东西。

至于二点,这也是无奈的事,尴尬就尴尬在沈曼君是小姨子,叶仲韶这个做姐夫的,按道理连一句话都不该和她多说,更不说急赤白脸,彼指责争吵了,他要发火,只能朝吴昌逢发——可谁都知道,吴昌逢是个实人,大小事体几乎都由妻子做,和他说,又什么用?

小姨子的火不能发,妹夫又是不中用的,不能欺负实人,叶仲韶只能给妻子鼓劲,让她和小姨子掰扯掰扯,只沈曼君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去泉州出差,十几日才返回,又黑又瘦,还剪了短发,瞧着可怜至极,叫人如何才能说得出硬话来?刚一回来就去编辑部加班,“赶稿子!这里的时间一日都错不了,全都是扣准了的,丝毫不可拖延!”

却说这叶、吴、沈三家人,如今在云县也安顿了一个多月了,各自的生活已然是入了轨,连一个游『荡』的都没,全都在各司职,便连沈君庸这个浪『荡』子,都找了一份书记的工作,倒和吴昌逢做了同行,这里自然是缘故的——他来,除了要斡旋救人之外,多数都求医的目的在。

如沈君庸,要为张华清调理体,并问子弱不养的缘故,自来看孕育的花费,就是要比别的病症贵,他和张华清两人的收入加在一起,一个月也两三千文,这般按规矩扣抵,才能在几内还完的希望。

叶家的女孩,这里自不必说了,就连吴昌时则也带了自家的几个侄女来放脚,不能都让吴昌逢出诊金——哪怕他自己带了银两也都不行,买活军这里的规矩,是从来没变的,如果是外来的户口求医,没买活军的户口,那就要在买活军这里找了一份工作,以工作的薪酬来扣抵诊金,除之外,什么银两厚贿都不管用,凡是私自给外人看病的,查出来就要夺没了家产,送离地去苦役。

这里面的讲究,则是在于买活军这里的诊金并不昂贵,『药』材也很便宜,就是谢六姐给家仆活人的一种福利,外人若只出了银子,便等于是占了谢六姐的便宜,必须要为谢六姐做一段时间的活,也算是为买活军做了一点贡献,才能享受活人的好处。余譬如每个月的低价蜂窝煤也好,如限价的蜡烛也罢,不拿户口,便要拿工作证去领,规矩是十分严密的。

自然了,外来人口,除非是去做体力活,否则是很难为买活军官营的单位聘请去的,唯独开的口子,便是在学校,如叶仲韶、吴昌时,便都是很快通过了扫盲班的考试,立刻便被编入学校,到各处去教导百姓识字认拼音——从外头来买活军这里治病的,多以读书人为,就是这般的道理了。

做体力活,一日大约是25文,而教书一日便是35文的收入,叶仲韶和妻子沈宛君两个人加在一起,一个月是2100文的收入,说来是不多不少,可家里十个人口,并两个帮佣,十二人必须赁一套大房子,一般的宅小院根就住不,云县原的一些大房子,在几乎都派了别的用场,只能由吴昌逢出面,物『色』了一套城外的新宅,上两层小楼,一个月光租金就要一千五百文,这还是人敬慕沈编辑的名声,略算得便宜了点,若是拿去零租,租个两千文也是不在话的。

要赁房子,要养活一家人,还要付两个女的诊金——琼章纪还小,没裹足,而且算是张华清养女,如今是不和他住在一屋的,暂且不说——2100文这是决计不够的,要说将带来的银子贴补花销,也不是长久之计,叶仲韶便不得不接受让母亲叶夫人、女昭齐也一出去工作,叶夫人还罢了,昭齐这里十三,则已经在扫盲班里当小师了。

至于长子、次子、三子,岁在五岁以上,也不能整日读书,上半日的课之后,一由学校组织起来,另外半日,让他在学校中洒扫庭除,帮助校工洗洗涮涮,从事一些简单的工作,如,一日也能得个五文钱,学校还可包一顿简单的晚饭,算来里外里一日也了十文的实惠在这里。

蕙绸、琼章、开期三人,岁都还十分幼小,蕙绸十岁,当不了师,沈家人也心疼她,不愿她去奔走应役,便在家中安排家事,与带来服侍家中人口的两个帮佣一起,将家事打理得井井条,又自学教材,为弟妹预习功课,温习所得,也是十分能干。

于是一家人这般算来,收入便了四千多文,家用这才宽绰些——且他家的人会读书,考试出『色』,总不时还些进项,贴补贴补,日子还算能过得去,至少和在家相比,体面滋润之处,还是不差的,也不必镇日愁眉,算计着今的收成。

那张天如,却是个狂徒,以叶仲韶来看,他已是心塌地要在处闹出些动静了,而且瞄准的也不是吏目岗位——张天如对《买活周报》的编辑岗位是梦寐以求,若不是扫盲班刚毕业没多久,还在读初级班一学,恐怕就要上『毛』遂自荐,谋一个编辑的职位坐坐了。他接连投了几封稿子去周报,甚而还引起沈曼君的注意,在聚餐时问起人,说他‘语出惊人,又颇歪理,是个鬼才’。

对于这的后生,叶仲韶一向是不远不近,只冷眼看他场。张天如将会如何收科,他也不晓得,如今叶仲韶只一心钻研买活军的各种教材,得了闲还要好好读报,又搜罗市场上的诸多专业生产书籍,尤重视农学——偶尔也看话,他自是不会承认,但充实忙碌中,也不无少许隐秘的快活,这些知识至少要比八股文强,学了可以致用,至少也可以增长识。关于秋闱,倒是渐渐地不去想了,到小姨子时,打从心底泛起的那股子憋闷冤枉,也不由得逐渐淡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