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得勉强,惠抑我也有些无奈,只做听不见,谢向上笑嘻嘻地又说,“但这还不算完呢,我们在试验着造新的磨面机器,用蒸汽驱动,而不是水力,压力比之前更大,可以把面粉中的杂质,最开始就分离出去,这样磨出来的面粉,别的不说,光是保存的时间都比从前要久,一两年是没有毛病的,不会酸败。那样一年磨个一次面粉也就够了,也能节省仓库的空间,便是城中的百姓,也能多储存一些粮食。”
惠抑我已经很习惯买活军带来的这种能直接改变生活方式的变化了,但即便如此,闻言仍是好一阵心潮起伏,不由得拈须道,“若如此,那可是天下德政!六姐功德万千啊!”
要知道,此时开磨坊,完全是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尤其是水力磨坊,这东西京城没有,但凡是有河的地方都少不了,也是一座城市必备的东西。因为百姓吃的口粮,必须是要去磨坊里磨出来的,而且不论是乡间还是民间,都是吃一点磨一点,没有一次磨好全年粮食的,这里除了磨坊费用一时难以支付之外,于面粉来说,主要还是怕变质,一袋面粉若是磨出来三两个月吃不完,便可能会发酸**,带了怪味儿,这种粮食除了流民谁也不愿意吃,因为吃了很可能生病。
因此,乡间农户,若是有了余钱,第一个要整修的其实是粮仓,其次才是自己的屋子。粮仓里是存满了麦子、谷子的,粮食吃尽了便交钱去磨,也有贫户为了省磨钱,自己吃麦饭。
之前锦衣卫也有计划,要往买活军那里送一些机灵的女线人,这些女线人,与其是去执行暗杀谢六姐这样天方夜谭的计划,在惠抑我看来,其实还不如偷回买活军的技术机密,譬如他们培育高产粮种的办法,提升‘生产效率’的办法,若是能在此处有所突破,那么朝廷这里,还能仗着地域广大的优势,维持对买活军的抵抗,否则,天下易主是必然的结果,只是看谢六姐何时愿意来取这些土地而已。
这还是乡下地方大,城里的百姓没有选择,有些居处狭小的百姓,他存不得谷子麦子,便只能是上街买磨好的面粉,这样便根本谈不上秋后多买些,来年青黄不接粮价高企时拿出来应急,因为根本留不到那么久,只能接受不断波动的粮食价格。往往就是这些小户人家,在三四月份粮价最高时,不得已卖儿鬻女,只为了换取活下去的口粮。
惠抑我原不知道为何面粉会酸败,听谢向上的意思,似乎是一般的磨法,杂质还是较多的缘故。这当然也是事实了——如今民间能吃得起两三遍筛的人家,能有多少?大多百姓是恨不得一斤麦子进去,一斤半面粉出来的,里头的麸皮、胚子,哪舍得筛掉?多留一些是一些,也就是若混进了碎石子、木块什么的,做饭时给它挑出来而已。一般走街串巷卖的炊饼,那都是淡黄色的,略有些拉嗓子,要买入口即化的白炊饼那得加钱。
若是有了高产麦,再有了新式磨,只怕一般的商家要操纵粮价便没那么容易了,若是百姓之家都有了三年之积,那该多好?官府便能腾出手来,狠狠地治一治粮商了……
惠抑我一时也不由有些神往,但看了谢向上一眼,又想起买活军那里,根本没有粮商操纵价格一说,凡是违规抬价的粮铺,听说都是没好下场,不由又有些讪讪:说不定买活军那里,百姓们早也习惯了不怎么屯粮,要吃随时去买就是,自己在家放着,还得防虫鼠,没那么方便。
“我说怎么如此轻盈细腻,原来是面粉难得——仔细想来,这和宫中的小点总是格外精致,也是一个道理,宫里做菜,不惜工本人力,面粉自然细腻,点心也就格外好吃了。”
今日,看起来连他也忍不住了,吞吞吐吐地道,“父亲,昨日在学中,有人说起,买活军在使馆中,要开一个前所未有,包容古今万象的所谓大观商场……”
惠抑我心想这消息传得可还真快,他儿子自然知道老子昨日去了何处,想来打探些消息,也是少年人常事,便沉着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惠大郎眼睛一亮,激动说道,“大人果然已经去见识过了么?可曾品尝了买活军的点心?我们学塾里有个王兄,家就在使馆附近,说是这十几日来,从使馆方向,时常能传来一股蚀人心肺的香味,令人闻着都陶然欲醉——”
惠家人素喜甜食——这话其实是白说的,天下不喜欢吃糖的人又有几个呢?不过惠大郎和父亲很像,在甜食上是有偏嗜的,惠抑我见儿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也不免暗自一笑,升起一种作为父亲特有的成就感。
他心里是想着这次去使馆,若有机会,带回些奶茶、蛋糕什么的,给家人共享,只此时是不会说出口的,说不得还要训斥儿子几句,取一个欲扬先抑的效果,清清嗓子正要开腔时,门外小厮一边戴帽子一边飞奔进来,尖声道,“老爷,门外王太监立刻叫出去,说是黄老爷正在车里等着,要去使馆看看——”
这黄老爷是谁,自然不问可知,惠抑我一听,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万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性急,当下也顾不得搭理儿子,慌忙撩起袍子下摆,也不顾自己还穿着家常便履,便跟着小厮一起,从中堂飞跑了出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当了主编后逐渐萌生的想法,此前惠抑我并没有这样不乐观,但当了主编之后,知道得越多,便越觉得朝廷实在是难以抵抗。他也不知道锦衣卫那些线人,洒入买活军民间之后,反响如何——若无恩义在先,只怕……未必会忠心于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