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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807)

“这就不清楚了,她是本地人,那千丝万缕的关系,谁梳理得清呢?”秦老汉说到这里,也觉得无趣,叹口气吃了茶,听着钟声又敲了一下,忙道,“这都下午一点了!得回去取花去,小王,明日尽管卖馒头去,若还有什么,便到女工宿舍门口找我,我早上不是在那就是还在那一边茶馆喝茶!”

说着,忙忙碌碌便又自去了,馒头汉忙高声应了一下,也背起木箱,夹起个筲箕,一摇一摇地走回了自己住的男子宿舍,这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来,喃喃自语道,“看来这次,泉州有鱼啊……这个索贿者的女吏目,后台是谁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一样都是从外地来买活军这里讨生活的北方流民,这馒头汉也说了,自己是京城人氏——又说了不少京城风物,秦老汉对他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对收入这块是含含糊糊一带而过,但是,其余的话说得很真诚。

两人又找了个茶馆坐着,一人吃一碗面——他不肯十分花销这苦孩子的钱——秦老汉又将自己来买活军的前后都交代了个清楚,同时掏心掏肺地说道,“只是,白玉微瑕吧,什么事都没个十全十美的,那政治课本上说的大同社会——原也只是说说,哪个真有人,吃了些六姐的香灰,就真个脱胎换骨了呢?这里和敏朝那里比,吏治是真个清明了百倍不止,便是大吏目也不敢吃拿卡要的,真送钱,谁也不敢收,但总有些时候,得——润滑润滑。”

他举起手指轻轻地搓动了一下,这是在买活军这里新兴的一个手势,因为这里惯用滑溜溜的纸钞,可以这样点算。

“不是说送钱不收吗?!”馒头汉憨憨地。

“钱自然不收了,那花儿朵儿,一朵卖十文都不亏的,你一文卖给她又如何?原我也是在云县那里住——那里管的紧,六姐驻跸,谁不是战战兢兢的?竟是跟着糊涂了,上回和我老婆子一起来交人头税,她便也是东问西问的,见我们把花卖光了才来,脸立刻就挂了下来,叫我们回去以后先别做买卖,或许有专管员要来调查——调查我们这个行业,算不算所谓的‘小规模零售业’。”

买活 第379章 花贩与更士(下)

以六姐的习惯,任何事情她是不喜欢一家独大的,大概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是如此。纪律会既然是一般地方吏治唯一的监督渠道,是以情报员就要隐姓埋名,四处游走过问,巡查纪律会自身的懈怠、不法。就譬如昨日那女吏目,她若是初犯,倒也罢了,若是偶犯,都还不算什么,小王只会建议秦老汉写信去纪律会。但既然已是累犯、多犯,而且同事视若无睹甚至还偶然分润好处,往上的举报信还石沉大海,此事便势必要引起注意了,纪律会至少也是个懈怠,若是往下深挖,说不得就是从上到下连成一线,一窝子纪律败坏的‘窝案’!

【人都需要管的!】在撰写今日工作日志时,小王不由得就在一旁的稿纸上,用铿锵的字迹写了几遍——这句话也是情报局的座右铭,人是需要管的,不但要管理自己,还要管好那些没有自觉的人。

尤其是吏目这个群体,对于百姓来说,与猛兽无异,那女吏目只占了一朵花的便宜,自以为细枝末节,殊不知百姓感受到的压力,是何等巨大,因此所产生的,对政权的疏离和怨恨,又是何等深刻!

——吏目在百姓面前,代表的便是衙门的权威,百姓就犹如手无寸铁的婴儿,毫无还手之力,莫要看是几朵花的小事,今日一朵花,明日一个馒头,后日呢?私下收受一百文,是不是就能把人头税的章给盖了,衙门里平白就损失了两百文?这条红线一跨,来日会走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好!

【吏目触法,为害比百姓要大得多,更是比百姓更可恨,一个百姓能触到多少人?一个吏目一天就要接待多少人?一线人员的违法,必须更严厉地处罚,更广泛的宣传,如此才能在他们心中种下畏惧的种子……】

若是秦老汉见了小王进宿舍,便自然知晓,小王和他说的那些来历、打算,全非实情——小王说自己在京城就是自家支了个蒸笼,四处去叫卖炊饼的,来了买活军这里想着重操旧业,只是做炊饼怎么都要一间厨房,又何必还多租一间宿舍?一般也就在厨房里凑合睡了。只是百姓心实,也难想到有人会特意哄骗他罢了。

在小王这里,他倒的确是在京城卖过炊饼,因此言谈举止之间,深有法度,才能把秦老汉给蒙骗过去,不过他去卖炊饼,为的也不是卖炊饼,而是在京城习练自己的卧底任务,他是随使团北上的情报演习小队一员,这支小队,都从买活军的情报人员中提拔起来,由黄谨网罗了那些曾在厂卫做事,后陆续因故投到买活军这里的探子作为教官,亲自言传身教,自然个顶个都是人尖子,跟随使团入京,为的倒也不是刺探什么重要军情,只是为了演习敌后潜伏、传递消息等种种功课罢了。

尽管在买地,他们也时常接受相关训练,但到底是身在敌境,方才能真正有所历练,原是因为北方这里,除了买活军的私盐队以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但补给,连消息传递都很不方便,因此探子们并未北走,借由使团入京,他们有了一个支点,便在北方大地游走起来,将所见所闻,以及种种吏治人事,都整理记录,又彼此传阅。

虽然不过是一两年的功夫,但这般习练下来,这些年纪不大的情报员,对人情世故、世间百态,无不是老练到了极处,更是眼见了敏朝治下,吏治如何败坏,吏目如何鱼肉勒逼百姓,有志者反受排挤冤屈,无良者昂然高位的种种怪现象,所写的笔记,亦不无发人深省之处,若不是事涉机密,几乎可以出版一本官场观察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