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并不假,昆仑奴,在华夏大多数的时候指代的就是来自南洋这些肤色黝黑的矮个子,他们是温顺、忠心而且任劳任怨的。往往很多华夏的海商喜欢收用一些昆仑奴使用,买活军如果愿意向占城国王索要这些奴隶,国王也会欣然赠予的,这是几方多赢的事情,所以这些随从们都非常的殷勤,因为他们有这样的指望。买活军也不能说他们奴性重——他们已经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土人们过的日子,吃,是有得吃的,但不能说不苦。
吃完了烤鱼、蒸鱼,又浅尝了烤蛇肉(脆脆的像鸡肉)、舂野菜(又酸又辣,但不咸,舂的时候还没得到盐),买活军的人主要还是吃饼子和蒸鱼,天气太热,他们胃口不开,只各吃了两个饼子就罢手了,余下的菜色被随从们一扫而空,他们甚至连芭蕉叶做的碗都咀嚼了几口,再把菜渣吐掉,通译解释说这样可以清洁口气,保护牙齿。于是张宗子也跟着照做了起来,并且评论——“芭蕉叶不难吃呀!”
一顿丰盛的午餐就这样在大家的喜悦中结束了,买活军本以为接下来该上路了,但是,土人们并没有解开马儿,而是从马身上掏出了一坨坨的布料,将它们解开——是绳系的布兜子,在树上两边一系,就是一张吊床。这个东西坐过海船的人是不陌生的,很多水手值班时就睡吊床。
“这是——”于小月也迷惑了。
买活 第394章 庄子奇遇(下)
“常见,但不是每一次都咬人。”通译回答说,“和蛇一样,不过蛇要更好一些——蛇会略微聪明一点,如果不是饿得受不了,他们是不会靠近村庄的。”
“确实,所以他们要填饱肚子是不难的,有时候本地村庄的男奴也会逃走,逃走以后,他们就在丛林里过自己的日子,吃芭蕉,吃虫子——如果还会自己引火,一辈子不出林子都没有问题。”
居住在海边,信奉天竺教和星月教的占人们,也种田,他们还会捕鱼,清晨和晚上出海的较多,所以,土人们确实达成了共识,午饭后的长午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会把很多事情安排到晚上来做,打着火把——因为在此处木头实在是很易得的,烧荒后的土地,五六年间就又长成了幼小的丛林。所以生火的成本要比在华夏低,而且本地的百姓常常吃鱼,耳聪目明,在夜里视物的本领比华夏的百姓强得多。
买活军的活死人们现在也能在夜里看见东西了,但是,他们的饮食结构中,蛋白质的占比还是没有土人高的,不过土人们的寿命普遍很短,哪怕是王城的土人也不太高,因为本地的医疗手段极为匮乏,天气又热,疾病伤损频发,意外要比华夏的百姓要考虑得多出了好几倍。
买活军一行人就遇到了战损,一名在树下酣睡的土人随从突然痛呼了一声,几乎是弹跳了起来——他被毒蚂蚁咬了,伤口几乎是顷刻间就肿成了馒头,往外渗起了黄水。
这种伤口应该是剧痛的,他立刻在地上痛得打起了滚,不断地哀鸣了起来,同伴们则忙着捕捉肇事者,很快,一种通体发红的小蚂蚁被找了出来,刚才舂菜的钵子又被取出应用,土人们用许多蚂蚁、泥土,一种特意采摘来的树叶,捣成了泥巴给伤者敷上,他的痛苦稍微得到了缓解,但还是无法移动,瘫在树下不断的吸气,通译和护卫们叽里咕噜地说了许久,点了点头,回身请贵客们收拾上路。
天气有热到让人不愿在午后挪动的程度吗?
在于小月这三个兵丁看来,固然渥热潮湿的天气是叫人不舒坦的,但还远远没到直接丧失移动能力的程度,买活军的兵丁在夏日正午负重训练是家常便饭,买活军的待遇很好,但是,这不是白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那么这操练当然是很苦的喽。
“主要是湿度大,其实,若能适应了湿度也还是可以动的。”
现在毕竟是干季,不至于动一动就大汗淋漓,买活军的五个人小憩了半个时辰就自然而然地都陆续起身了,士兵们是睡饱了,由于船长带领着做一点适应性训练,同时还要写工作日记,张宗子久在军旅,已经很习惯了军队的生活节奏,身体皮实,而且他是南人,天生更适应天气,这会儿已经起身和于小月等人嘀嘀咕咕地讨论了起来。
徐侠客这里,他的身体自然也是很好的,既然旁人都起了,他也就从吊床上坐了起来,开始观察周围的地理和植物,这样一来,两个通译不敢再睡了,他们也坐了起来,赔笑着向贵客们解释,“主要是土人有午休的习惯,此时催逼他们也是无用,到底是国王的近侍……”
“他得留在这里过夜了,后天我们返回时,可以把他带上。”
通译说,“他不能移动,毒素还没有消退,如果他动了,会很快遍布全身……医生叫做……叫做……”
“毒气攻心!”张宗子说,他很同情地看着那个土人,而且立刻开始对周围环境警惕了起来。好像暗处还埋伏着一只大蚂蚁,要给他来上一口似的。
“是的,毒气攻心!”通译很高兴地说,他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恐惧。
“这种蚂蚁很常见吗?”买活军的活死人们就不一样了,于小月睡前好像还看到一只类似的蚂蚁从她的吊床上爬过去。
外交无小事,入乡要随俗,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丛林深处,买活军等人也要仰仗卫队的保护,否则,哪怕是原路返回都难,来时的小路早已消失在丛林之中——没有了土人奉上的药粉,光是虫豸蛇鼠就够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