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保禄,九十六分——你的最后一个大题又没写‘解’,扣了一分,这很不应该哦。”
“莫祈平,一百分,很好,你差不多可以准备进高级班了,说起来,莫祈平,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打算考算学专门学校?”
“回老师的话,我现在在做通译。”
两个弗朗机汉子出现在班级里倒也并不显得突兀,事实上,算学中级班的教室主要还是以成年人为多,大部分孩童从扫盲班毕业后,要一步步地考出初级班,考入中级班,至少需要三五年的时间,只有已有一定基础,头脑又足够灵活的成年人,才能在几个月内学完方程、几何、数列等一系列知识,并最终掌握简单的立体几何——大部分百姓只要在中级班考了一定的分数也就足够了,没有打算去读专门学校的人,可以不必继续上高级班。
目前来说,只有那些想当吏目,想做账房,想做工程师的百姓,他们是热衷于来上数学课的,大部分人学会九九乘法表,能够计算百位数的加减乘除,也就足够日常生活使用了。像是莫祈平和罗保禄一样,几个月内就从初级班一直上到中级班几乎毕业的学生,已经足够吸引老师的注意力了,年轻的老师手里拿着试卷,饶有兴致地翻动着,和他们闲聊了起来,“也是,现在云县这里的外番,十个里有十个,不是在做通译,就是在做翻译!怎么样,你们的语文学得如何?通译可没有翻译赚钱呢。”
譬如主教菲力佩,他现在几乎是个很熟练的面包工了,还发明了一款脚踏揉面机,因此受到了买活军的奖赏,但是,还没有商船敢于把他从壕镜带走,莫祈平也不愿帮这个忙,所以,他回壕镜是很低调的,连所谓照片都没有去拍,有意从镜头前溜走了,活儿一完,就立刻回到云县来继续他的学业。
“会说南洋话的华人倒是很多的。”莫祈平他们曾去过南洋,对于现在报纸上的热点是很能和老师聊一聊的,这会儿已经是下课时间了——分数公布完了,学生们自然知道自己是要留班还是可以去进修下一阶段的课程,因此,老师的时间是很充裕的,莫祈平提议请他去校外吃顿海鲜,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笑拒绝了。
“师道尊严!”他对两个洋人说,“本该是我来请你们吃,但我确实囊中羞涩——刚凑钱买了一套房,现在一屁股的债,既然还不起情,那我还是老实吃食堂去吧。”
于是莫祈平和保禄就跟老师一起去吃食堂,他们是很热衷于在云县这里结交朋友的,由于他们成绩优异,而且绝口不提传教的事情,不像是一般的传教士那样惹人讨厌,所以半年间已经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认识了不少洋番通译——徐子先大人也介绍了一些曾经的教友给他们认识,不过现在大家不太说信仰的事情了,一个个都在努力的学习,莫祈平还和使团的孙初阳大人一起上过算学提高班,这个是私人开设,精讲数学的收费补习班。
算学这一块,他和保禄的成绩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家庭教师教过不少,打下了很扎实的基础,但除此之外,语文、物理、化学、生物,这些学科吸引了莫祈平近乎所有注意力,原本他也得到了扫盲班和初级班的教材,但是,自学汉语教材,总没有听人上课来得生动有趣。
“语文还可以,也进入中级班了,但还没有毕业——我的目标就是做个好翻译,所以我打算集中精力把我的语文成绩再好好的提一提。”
“那你的政审分可是低不了了,如果你会说南洋话,那更不得了,我们现在倒不太缺会说弗朗机语的人,但是,我们很缺会说南洋话的通译。”
确实,这可都是写在买活军的报纸上的。
通译指的是口译,翻译指的是书面翻译,这二者约定俗成有些不同——通译管的主要是商务、外交上的事情,譬如说弗朗机人、红毛番来做生意时,通译可以帮助他们学习买活军港口的规矩,教他们如何通过考试,同时也为他们撰写双语的合同和文书。而翻译呢,则主要是指翻译买活军这里的科学着作,同时也把一些海外的图书、故事翻译成汉语,进行故事、文章的转译。
翻译的难度,肯定要远远高于通译,通译大多数都是口语,而现在大部分通译,不论是华人也好,洋人也罢,都是能说不能写的,像莫祈平这样能够书写一手流利汉字的传教士,已经是非常少见了,但是他也还不能夸口说自己能做汉语和弗朗机语的书籍翻译,这在移鼠会也只有一两个传教士能够做到。
花露水当然也买了,但香水已买不到,据说买活军现在敝帚自珍,从前的许多奢物都陆续停止售卖,只能用政审分来兑换,莫祈平他们只能通过花露水加酒精来擦腋下:出门前如果这么擦一擦腋下,体味会清淡上不少,这是谢六姐去过一次壕镜之后,报纸上突然开始宣传的养生知识,莫祈平猜测东方贤人六姐菩萨应该是被臭到了。
高浓度酒精,这也是买活军的特产,它兑水服用的风味非常差,而且说是喝多了会瞎眼——最重要的是卖得比酒要贵得多,所以暂无人喝它,洋番通译们倒是普遍购买,他们发现用酒精打在纱布上,擦了腋下之后,体味的确能够有效的减轻。至于花露水,加不加就完全是个人的选择了,因为它也是很贵的,还有很多不同的香型,什么桂花味、茉莉花味儿、月季味儿,一旦买一瓶,那就由不得想要全买了,莫祈平就收集了全套,这可花了他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