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惴惴,不禁就看向了谢双瑶,谢六姐此时已跳到了讲台上坐着,一条腿晃呀晃的,从仪态上来看,她是真的骨里透着自在,哪怕是村姑都不会有如此随的坐姿,她一边听着女娘们的发言一边在笑,一双眼弯弯的像月亮,金逢春突发觉谢六姐其实蛮好看的——她几乎不记以前自己为什么会觉她面目平庸了。
但现在她顾不上细想这,更陷于自己的担忧中,六姐在笑,难道是因为这发展正中了她的?
王还好是诸暨人,那一带居民善讼,她又书识礼,对法规是很熟悉的,从容答道,“这也在所多有,若是日过不下去了,可以请娘家父兄出面交涉,嫁妆单都是一式两份的,和离时可以全部带走,相应也要退还彩礼。若是两家纷争不下,便由娘家人代为进衙告状。”
“『妇』女不能自己代表自己吗?”
“没人会接女人的状的,女人自己也根本拿不到状,状师不接待女客。”
后世影视剧中传奇状师代弱女状告豪的桥段,在这年代是没有人买账的,因为女人在社会上并不被认可为独立的个体,只有一种例外,那便是她是守灶女或是寡『妇』,即便如此,在法律人格上也依旧是低人一等,必须有一个男『性』亲属为她出面。
金逢春逐渐从她其实很熟悉的社会日常中领悟到这个道理——在过去的旧秩序中,女人从生到都必须依靠着另一个男人,而一旦出嫁后,社会规范便会默认她失去了一切对自己的主宰,丈夫将拥有对她全部的处置权,除非娘家的男人把她给抢回来。她本人的愿或许能起到作,但这要看别人的脸『色』,丈夫也好,父亲兄长也罢,他们能尊她的愿,她的愿才有,归根到底,依旧是他们的志在发挥作。
在她的担忧中,谢双瑶举起手往下压了压,『乱』哄哄的厅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女娘们一致抬起脸——六姐要发话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这很不公平,但金逢春对此倒是并不愤怒,因为好像这么多年的规矩也从未遭到破坏,她一个人的愤怒也不会有大的处,金逢春还是很实主的,她本能在向谢双瑶学习,于是她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目前来说,父亲是尊她的愿的,大哥也听凭她做家里的主,那么金逢春就完全不必给自己增加风险,她何必为自己去找一个可能会干涉她生活的主呢?既她可以工作养活自己,那末她似乎完全没有必要结婚。
这个结论在厅里是普遍的,朱玉玉大声说,“如果成亲了就要事事都听从什么狗屁夫君的安排,连自己赚的钱都不归自己,那我不需要成亲。”
这帮买活军的女娘没有无人供养生活的担忧,她们个个都是高收入群体,“我自赚自吃,自己做自己的主,我何必再找个人来?费不了那个事,我自己过好很!”
她们也没有老了没人依靠的恐惧,“孤儿那么多,我收养个孤儿不好吗?收养个心细的小女娘,我还不自己生呢!”
如果金逢春足够细心,便会发现这个座谈会的走向有失控了,谢双瑶开口请王谈的其实是神仙眷侣式的婚姻,因为王的确和丈夫感情甚笃,这一点在此时的夫妻中是很难的,这女郎们的父母彼此关系即便说不上疏离,但有许多也绝称不上亲密,他们彼此和自己的『性』亲戚都有更多话说。
买活 第52章 茶话会(下)临城县.金逢春 金逢春……
谢六姐的笑容越来越愉快,也提高了语调,“说得对!随着局势的变化,过去的无产者会想着获取发声的权力,当这些利益被压迫的,他们的不满达到巅峰,甚至连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世道会不可避免地倾颓下去,因为他们不闹到自己的诉求被满足,又或者是自己的命被消灭,是无法安静的。”
金逢春几乎激得喘不过气来,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聆听谢六姐的介绍,“我们在推出项新政策的时候,定要注意它能不能被彻底地执行,政策的制定很简单,简单到我们在这里闲谈着能定下来,但执行是非常困难的,即使是项几乎对所有都有利的政策,想要彻底推行也异常的困难。”
以识字班举例,“识字班侵犯了谁的利益呢?农户们识字了会聪明,可以种出更多粮食,即便是读书,他们考的科举也和我们教授的内容完全不搭噶,但即便如此,我们在十村开班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捣『乱』。”
——谢双瑶叹息着说,“我们只把多捣『乱』的杀了。”
提到杀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金逢春也很镇定,甚至有丝冷嘲,已不是年前那个见血失『色』的小女孩了。买活军去年杀了不少,觉得杀得都有道理,甚至暗地里很向往谢双瑶的杀伐断,想要做事情,非得这么狠不可。
“识字已经是抵触小的政策了,大多数农户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尚且有这么多波折,别的政策,只要是对现状有改变的,那定会侵犯到部分的利益。但我们能因此不改了吗?”谢双瑶还在循循善诱地教导们。而金逢春此时已放下切顾虑,响亮地答道,“不能!”
“从你们的表情来看,似乎大家都觉得男们是不会答应的。”
屋内暂时只有谢双瑶的声音,的语调透着隐约的乐呵,仿佛觉得现在女娘们的表情颇有可观之处,耐心地,慢慢地为女娘们分析,“但其实仔细想想,知道你们的感觉也只是种刻板印象,男们不会答应——是所有男吗?当然不是,否则这世上没有赘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