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枝结(76)
和绣翻了个白眼,仿着大哥小声哼唧了一遍:“你能不能有点公主的样子~”
她发泄了情绪后,捂嘴一笑。
嘁,你马上就不会骂我了!
“允棠哥哥醒了!”她笑着,故意大喊。
任君川身子明显一抖,瞬间坐直,离开了靠背。
“你说什么?!”他望向和绣,连忙询问,语气满是着急,迫切的想要她再确认一遍。
“大哥你上了年纪?耳背啊!我说,允棠哥哥醒了!”
任君川嘚到了肯定,直接跳下了銮驾。抬轿的十来个宫人们受了极大的惊吓,皆是扑通一跪,紧接着后方跟着跪了半个宫廊……
和绣被兄长惊的口唇大张,眼皮都抽搐了两下。
她转身看向他已经跑远的背影,故意大喊:“大哥!你能不能有点皇帝样子!哈哈哈哈……”她笑的不能自已,捂着肚子差点坐到地上。
“滚蛋!”任君川回头骂了一句,步子丝毫没有停下,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这几天,自己仿佛失了神志,只要陷入梦境就会被囚笼内的一道道血痕惊醒。
梦中,允棠在囚笼里被迫承受的所有痛楚仿佛全都传到了他的身上,能清晰的感受到。
在短暂的睡梦中疼醒后,自己又需要面对允棠还未苏醒的事实,痛苦至极。
可他却无能为力,没有一点办法。
这几日午夜,他从梦中疼醒后,孤独的坐在桌案边,点着微弱的烛光,手中攥着那捆红绳青丝,任由无力之感侵袭着全身。
允棠躺着的位置,自己一侧脸便能看见,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还未彻底离开。
任君川恐怕是自古以来,唯一一个在宫廊中狂奔的帝王……
好在宫人们吓得脑袋都扣在了地上,无一人看到此情此景。
“允哥!”寝宫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允棠吓了一跳,惊的捂住了胸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袭,这样偌大的门被火炮给轰开了……
当任君川满脸的汗冲到他面前时,允棠喉咙一紧。
面前的人,除了着急,脸上还带着几分憔悴,眼中也布满了红血丝。
允棠不敢相信的伸出双手:“川儿?”
任君川直接冲进了他的怀抱。
“允哥……”
十几年前,雾禹湖边的场景仿佛跨越时空一般,映在了他们面前。
白衣少年郎抱着哭泣的小殿下,满眼柔情。
哭声在殿内回荡,他轻拍着任君川的后背,安慰他的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乖,听和绣说,你都登基称帝了,怎么还能躲在我的怀里哭呢?”
任君川把头埋在允棠的颈窝,情绪上头的他已然听不进去这些了。
“你怎么了?别吓我。”
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满脸湿润,到现在还未缓过来。
“对了!你的伤!”战场上的那一幕出现在眼前,允棠立即伸手去摸,指尖还未碰到地方,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
“允哥给的药,朕一直装在身上,那剑尖将瓶子击碎了,并未伤到朕。”这是允棠赐给他的护身符,赐予了他在西北大漠的好运,也在关键之时保护了他的安危。
“朕?你怎么这样自称?”允棠一愣,他还以为任君川会同任康公一样自称寡人。
“朕有你,便不是孤家寡人。”他红着眼眶半跪在床边,抬眼看着他。
这一刻,允棠的心中猛地一震,因为此刻,所有的疼痛与孤独他都受的值得。
允棠俯下身子,轻轻亲吻上任君川的嘴唇,只是短暂的触碰并未过多缠绵,这是个干净到极致的亲吻,没有一丝情欲掺杂其中。
“陛下于允棠而言,亦是最最重要之人。”他眼中含笑,伸出手指为他的陛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任君川抓住允棠的双手,轻轻的将其贴在脸边,此刻的他,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猫儿,迫切的想要寻求抚摸。
因为刚刚哭过,他声音低沉沙哑:“韩毅说你曾在雾禹湖边坐了一夜,求母后保佑我在西北战场平安顺遂……”
允棠想到了那一晚,当时他带着福荷去了雾禹湖,像痴傻了一般,在湖边坐了一夜,对着湖面诉说至天亮……
“你都知道了啊?”果然什么也瞒不过那位暗卫大人。
“可是就算没有我的恳求,她也会保佑自己的孩儿啊,不是吗?”
自己的手掌能真切感受到任君川扎人的胡渣,他心疼的厉害:“川儿,你听话,去沐浴更衣。”
任君川摇了摇头,不舍离开。
“你听话,允哥等你。”
允棠这般语气,还是对他几岁时用的。
“好。”他听话的站起身子,转身离开之际,藏起了眼中的无力。
雾气升腾的汤池内,任君川独自泡在其中,耳边只有阵阵流水之声。
操控了多年的棋局已定,战事大赢,万民欢呼。
他与允棠的离别也已经结束,不出意外,这一生,终于可以与他白头偕老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任君川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尽是神伤。
允棠现在对他爱到了极致,将全部的温柔与真心毫不吝啬的交付。
想要拥有的东西一但全部得到,人便会开始害怕失去……
他坐到了可以掌控一切的地位,完成了曾经所有想做成之事,明明应该感到轻舟已过万重山般的畅快,可是此刻他却心慌了……
东瀛战场,允铮与那二十万将士的死因成了他必须隐瞒允棠一生的秘密,这个秘密一但被发现,操控多年棋局将彻底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