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郡主后(44)
虽然郑王和桓悦已经默契地联手,否定了太后对朝政指手画脚的权力。但大年初一的典礼还少不了太后出面,桓悦认为,以太后浅薄的见识和心地,假如不暂且顺着她,她是真有可能在禫祭先帝时出岔子的。
要是禫祭到一半,太后突然想起自己满腹委屈,当着满朝宗亲朝臣开始哭太庙……皇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虽说愤怒的宗室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丢了的脸找不回来。作为皇帝,桓悦也跟着脸上无光,所以桓悦和明湘一致认为,暂且对太后表示一下尊重,等禫祭之后再请她安分守己颐养天年。
于是桓悦不得不怨气冲天地离开明湘宫里,前往慈宁宫。
桓悦刚刚坐上步辇,转头就把喻和叫来,低声问:“这几日太后召皇姐过去了?”
喻和仔细回想:“回皇上,太后不曾召过湘平郡主。”
桓悦又问:“可有人诽谤皇姐?”
喻和摇头:“奴才未曾听闻。”
“怪了。”桓悦喃喃道,“既然没有,皇姐为什么郁郁不乐?”
喻和半点也没从湘平郡主那张秀雅含笑的面容上看出不乐,但这不妨碍他借机称赞皇帝:“皇上慧眼如炬,奴才真是拍马难及!”
桓悦淡淡道:“闭嘴。”
喻和立刻识相的闭嘴了。
“皇姐有心事,却不愿和朕说。”桓悦轻叹了声,“罢了,你留意着凝和殿。”
凝和殿是明湘在宫中的住所,她幼时便住在此处,后来出宫开府,桓悦仍然命宫人时时精心打扫,明湘偶尔入宫小住,依旧还在凝和殿下榻。
喻和利落地应下,旋即又出了个馊主意:“皇上担忧郡主,不妨召风曲雪醅两位大人来问问。”
桓悦平平看他一眼,喻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大冷天差点落下汗珠来,连忙垂手请罪,再不敢开口了。
桓悦收了笑,轻轻叹了一声。
这话不好诉诸于口,故而他没有斥责喻和。喻和看不出来,他却是能看出来的。
——风曲与雪醅,想必至少有一个此刻不在京中。
鸾仪卫统领私自出京是大罪,皇姐不会为他们遮掩,故而他们离京必然是奉了皇姐的命令。
那么皇姐派他们出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桓悦垂眸。
他垂眸不语时有种丽逸婉转的忧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明湘其实非常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来自于容貌,而是很多时候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气质。
没有人会对此感到稀奇——毕竟谁都知道,年轻的皇帝是由湘平郡主牵着手长大的。
无独有偶,凝和殿中,明湘也正在蹙眉沉思。
“衡思长大了啊!”她轻轻地叹,“许多事情,要想瞒住他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梅酝明白她的心意,附在明湘耳边低声道:“郡主放心,都安排好了的,就算派人去北司查探,他们也只会看见风曲在那里处理公务——只要皇上不亲自召见,那个替身没人能看破!”
“傻孩子。”明湘摸了摸梅酝的脸,却没再解释。
都不重要了。
.
时间转眼而过。
风曲以跑死一匹快马为代价,终于抢在除夕之前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悄悄去北司沐浴更衣,换上鸾仪卫的鸾纹袍服,撤掉替身,假装从来没有离开过。
然后堂而皇之入宫求见。
虽然除夕宫宴取消,但家宴难免。这个‘家宴’的范围并不大,甚至不包括皇室宗亲,只有皇帝、太后、明湘以及拖家带口的福容大长公主。
风曲求见之前,明湘已经盛装打扮准备前往慈宁宫,怕华丽的宫装出现皱褶,四个宫女分立两旁帮明湘牵着裙子。听说风曲来了,明湘也顾不上裙子有没有皱褶了,挥手把她们遣出门外,问起情况。
“一路疾行,已随我入京了。”风曲言简意赅道,“但此时不好将统领带进宫里,我不敢擅专,还要请郡主拿主意。”
明湘微露喜色:“我知道了,明日安排他随行,我会找个机会面授机宜。”
风曲领命,正要告退,明湘止住他,道:“皇上有些疑心你离京了,我已经做好了安排。”
她低声交代风曲两句,风曲应声告退。
明湘则拖着她厚重华丽的长裙,带着十六名随行宫女,浩浩荡荡前往慈宁宫赴宴。
参加这场家宴的人,其实彼此都不是很情愿。
桓悦和明湘不想在家宴上看到太后,太后看到他们姐弟二人也未必有多高兴。福容大长公主和母亲近来屡屡发生冲突,儿子时常生病,头疼欲裂,驸马察觉到公主情绪不对,简直坐立不安。
但是没办法,为了皇室体面,他们必须共进除夕家宴。
这顿彼此相看生厌的除夕家宴在酉时三刻结束,太后表示明日禫祭先帝需要早起,请皇帝早些安歇保重圣体。桓悦则举杯感谢皇祖母慈悯之心,孙儿不胜感激,随后迅速起身告退,并且带上了他的皇姐。
从慈宁宫出来以后,明湘和桓悦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步行。桓悦亲手拿了盏宫灯,二人沿着慈宁宫前那条悠长的青石宫道徐行,身后数步之遥处缀着大批宫人。
“皇姐想说什么?”桓悦问。
夜色黑沉,宫道两旁的灯台一盏盏跳跃着明亮的焰火。桓悦挑着一盏宫灯偏头看她,宫灯柔和的光亮映出他眼中闪烁的华彩。
明湘张了张口。
她原本准备假做无意提起一件事,然后借机召风曲前来应对,奏对说辞都细细雕琢过,正好借此状似无意地让皇帝知道风曲这些天忙于公务,根本无暇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