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292)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坚定到宋知也开始动摇,她一直以来在意的那些过去,犹如危楼一样摇摇欲坠。
宋知生硬地结束话题,“干嘛那么严肃,也没什么的,都过去很久了。”
杭澈欲言又止,她没有挖别人伤疤的怪癖,也配合着浅浅笑了下,“嗯。”
宋知能听见她刚才的轻笑,黑夜给了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宋知盯着那道身形,她喜欢杭澈的笑,如阳光晒过麦田,暖洋洋的。
她的心上有根针刺,那一抹笑意是块磁铁。
忽然杭澈掀了被子朝她挪了挪,然后伸过来一只手凑到宋知面前,趁着微弱的月光,杭澈眼里亮晶晶的,宋知看见她手掌打开,白色坚果露着绿色的果肉静静堆叠在杭澈手心,她好像在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安慰宋知。
宋知看着杭澈,暗夜星河不及她眼眸闪烁。
指尖在杭澈中心掠过,兀自一笑的宋知又换上了甜美的面具,“随便一段睡前故事还能换吃的,要不我再多说几个?”
杭澈躺回去轻声纠正她,“才不是什么随便的故事。”
是很珍贵的过去,宋知的过去。
心头有一股清泉流过,那一股清泉,冲刷了堵在宋知心里的淤泥。
面对当事人面对庭审,律师总是滔滔不绝,因而一般私下他们反而安静,实在是说得太多。但面对杭澈,宋知又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隐隐觉得对方也是如此,对其他人总是讲礼貌有教养,话少多听,但和自己一聊开了,话匣子止也止不住。
宋知对她的职业很感兴趣,她对宋知遇到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案子也很感兴趣,两人从法条聊到电影机,从服道化聊到经典案例,从厚厚的诉状聊到犯罪电影。
总之,时间很不够用。
渐渐地她的声音带着些困意,也打了好几个呵欠,但仍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或者说不舍得休息。
“孔雀东南飞,为什么不是西北呢? ”
杭澈温柔地回,“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
“高楼有多高呢?”宋知是求贤若渴的学生。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杭澈孜孜不倦地解惑。
“那我可以去摘星星吗?”
杭澈伸手指了指屋顶,“星星不都在你的眼睛里吗?”
宋知侧目趁着星光看着身旁抬手的人,是啊,星星此刻正落在她的眼眸。
宋知在心里给杭澈做过很多比喻,不在自己身边时像漂浮的云,认真演戏时像高悬的明月,坚持自己原则时像凛冬傲然的白山茶,说着算了不计较时像一只会卷起来的穿山甲。
但这一刻,她想换个名词:萤火虫。
也许是,月亮属于太阳,而摘星太远,触萤即可。
“杭澈。”宋知喊她的名字。
杭澈发出喉间滚动,发出一声好听的气音,“嗯?”
“祝你今夜好眠。 ”宋知的声音裹上了一层奶盖,甜腻腻的。
杭澈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是夜夜好眠? ”
“因为明天的明天说,后天的后天说,以后的,以后再说……”宋知越说越迷糊,渐渐没了声音。
“晚安。”
第146章 桂花载酒,不似年少(9)
“不要,我不是,不要把我推下去!不要!”
“我不是!不是我!”
声声梦呓传来,杭澈轻轻地拍着宋知的肩膀,“你不是,别害怕,别害怕,宋知。”
她语气轻柔,轻轻缓缓有节奏地安抚着,宋知拧着眉头,额头一层密密薄薄的汗,抓着被子的手突然松开,一颗开心果滚落在床榻,发出极小几声闷响,她伸手想要抓些什么,杭澈的袖口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宋知,是我,我是杭澈。”
宋知是一叶翻腾在海上的孤舟,摇摇晃晃靠不了岸。
“我在,别害怕,我在的,宋知。”
杭澈轻轻唤她的名字,极有耐心地哄着她,将她从狂风骤雨间抢了回来,搭在背的手掌一上一下拍着。
宋知渐渐平复下来,没醒过来,拽着杭澈的袖子的手靠着自己的唇,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丝绸扑在杭澈的手背上,沉睡的人继续无声无息地叩动着来人的心门。
杭澈趁着月色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贪婪,贪婪地用目光描绘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停下轻拍,她抬手轻轻抚上宋知的眉眼,缓缓熨开眉间的沟壑。
伴随着鸟鸣,清晨的山间渐渐苏醒,太阳早已爬过山头,慵懒地挂在天边。
宋知睁眼的时候,有些茫然,反应了好长一会时间才想起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陌生的房间,对面不远的床上被子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
她瞬间清醒,挣扎着坐了起来,头有些疼,刚准备扶着脑袋发现手里拽着一样东西,那是杭澈的睡衣。
这下她更蒙了,怎么会拽着杭澈的衣服呢?那她岂不是?宋知使劲晃了晃脑袋,将不可明说的画面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那本泰戈尔《吉檀迦利》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缝隙里露出书签的一角,宋知笑了笑,看得还真快,一目十行吗?
她掀开被子走向阳台,舒展着身体,深吸一口来自自然的新鲜空气,左顾右看没有发现杭澈的踪迹,靠近栏杆就看见院子里舒媚摆了一张瑜伽垫子。
舒媚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身运动服,正摆着柔软的在宋之知看来违背人体学的姿势。
“人去哪儿了?”宋知嘀咕着。
宋知刷着牙一只手撑着腰在房间踱步,像是楼下的三花猫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她悠闲地靠着桌边,用手撑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