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今天笑了吗(236)

夏目曾想过，要不要将友人帐的存在告诉与他结下羁绊的友人们？

与身为除妖师的名取周一不同，对于身为普通人的萩原研二等人，他其实并不紧张他们会如何看待友人帐的存在，即使他们知道这是不被除妖师所允许的。

他所担忧的，也正是他们必然由此产生的，对自己的担忧——

拥有友人帐，本身便是引诱妖怪前来攻击的理由。

该不该告诉他们？他想过几次，却没有答案。

此时此刻，毫无预兆在归还名字的时候被两人撞见，震惊以外，夏目只觉得有股意外宁静的思绪萦绕在心口，满脑袋杂乱的考虑一瞬扫空。

好像准备好了说出一切，又好像脑袋空空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般难以言明的状态其实只在转瞬间间冒出，在夏目做出反应前，坐在他对面的妖怪像只被人类惊到的动物幼崽一样，猛地往墙边一缩，大声叫了起来。

“啊！是人类！我居然没注意到人类过来了！”

下一秒，它从地上几乎是弹射而起，脑袋正好撞在风铃上，一时间风铃声急促而杂乱。

“多谢夏目大人！你好像也认识他们，那我就先回去了！”它手忙脚乱地翻出窗户，刚跑出几步又飞速折了回来，推着窗户砰一声细响关紧了，脸还挤在玻璃上，不忘朝夏目挥手告别，“再见！”

告别声伴随着渐弱的风铃声西消散于空中，最后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混在空气中缠绕在一起，无形中有种全心交付的信任与亲近的感觉蔓延开。

夏目后知后觉地把口中纸条拿了下来，不由得握在手里。

纵使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心理准备，可在两人朝他走去时，搭在膝上的手仍不禁攥紧了点，抬头去看他们。

眸光在月色下渐渐变得很亮，也很坚定。

房间里的风扇没开，关上窗后生出了几分闷热，萩原研二以手掌为扇随意对着脸扇了几下，一屁股坐在了夏目对面。

“过去点。”松田阵平走近往他肩上一推，力气和说话的声音一般轻轻的，谁知他夸张式地往边上一趟，刻意惨兮兮地捂住肩膀抬头去望夏目，巍颤颤地伸出一条手臂。

“小夏目你看他，当着你的面还打我。”

“起来，信不信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挨打的感觉。”松田阵平完全没理会他明目张胆的‘小报告’，抬脚便朝他肉最多的腿肚子象征性地踢了踢。

本就是躺在那干嚎，萩原研二麻利地坐起身朝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个正面的位置。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冲散，三人间莫名变得轻松了起来。

“研二先生，阵平先生，”夏目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两人，将摊开的友人帐合好抱在怀里，轻声开口，“关于这个……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

“小夏目别那么紧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又不是搞什么讯问……放松点。”萩原研二一手撑在榻榻米上往夏目那边探过去，一手放在他肩上捏了捏。

手下肩颈那块绷得紧紧的，他好笑地捏了几下让他放松下来，也不知是不是碰到了挨着脖子容易痒的地方，青年张口正要说话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耸了耸肩克制不住地想笑又生生忍了下来，表情比起刚才生动不少。

萩原研二收回手，突然又起身走到小书桌边上，俯身拿起了桌上的小台灯。

啪嗒一声，暖黄色的灯光以他的手为中心扩散开，迅速铺满了整个房间。

他举起台灯走回来，月光下仍有些模糊的脸庞在微光中变得清晰，柔和而生动。

“别黑灯瞎火的，点盏小灯慢慢说吧。”

“你才是别动来动去的，老老实实给我坐好。”松田阵平拍了拍身旁的榻榻米示意他坐下，萩原研二立马应了一声坐回去，手里的台灯就放在三人旁边。

相对而坐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印在墙上，伴随着夏目缓缓响起的说话声，就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流动着令人着迷的恬静与温馨。

“这本友人帐是祖母留给我的，里面收集的，是妖怪的名字……”

从友人帐的来源到妖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甚至是拥有它可能带来的危险与回忆、自己想要归还名字的决定……夏目无所隐瞒地告诉了他们。

松田阵平静静听着，萩原研二还时不时应一声问点问题，一个关于少女、少年跨越时间先后与妖怪结缘的故事在眼前徐徐展开。

听夏目讲了几个与友人帐有关的妖怪故事，萩原研二盯着他那张斯文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好欺负的脸，暗自咋舌。

那个叫夏目玲子的祖母，意外得很不好欺负呢，倒是孙子乖巧得很。

可是——在差不多年龄的时候，她的孤寂却比他深得多，浓烈得多，绽放得盛大得多。

她的故事，难以遗忘又觉得悲伤。

同样是因能看见妖怪的不同而与人类有摩擦的人，他与她，在相似的一段后，展开了不一样的人生。

遇见绪方小姑娘以后，有晚三人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在不同亲戚家的辗转、最初与妖怪的误会与害怕……夏目释怀而感激地回忆了很多。

或许正是有了这么个相似却不同的对比，他们会心疼故事中的玲子，更无比庆幸自己曾遇见夏目，庆幸夏目曾遇到藤原夫妇。

如果不曾遇见，他会是怎样的？想起初见时的敏感内敛，他们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夏目说着说着就发现对面两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似烟似雾，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