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监狱记事(534)
卓旧挺直腰杆,露出笑容,“你是在问哪一件事情呢?”他看了一眼雄虫,“是我越狱这件事情,还是我欺负温格尔阁下这件事情。”
他不住地微笑,低语之中让人倍感亲切。
军雄打开了拘束环,温格尔看见剧烈的电流从卓旧的身上窜起。他们互相望着,像是海平面上寂静的孤岛。电流声、呵斥声和卓旧的笑声交织成一片。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卓旧说道:“这或许关系到你们的职务,更深的一些东西——有人想问问我怎么出来,又怎么被抓住。”
渐渐地,温格尔呼吸的间隙收紧。
“他们认为我是失败者。”卓旧重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侧首做思考的状态,“过去、现在、将来。呵,真的很有趣。”电流声中,卓旧的声调居然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调。
军雄努力把开关往上调整,发现自己怎么都按不上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电击打开到最大。
“温格尔阁下,我没想到他能活下来。”卓旧说道:“我承认我犯下的所有罪行,我承认是我把他从高空丢下来,我也承认是我带领所有人对他施展了暴行。”
“你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情感,对吗?”
卓旧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年轻人。你在侮辱我吗?”
他说完这句话,透过两根铁栏杆看见温格尔的眼泪掉下来,慢慢地,持续地划出了另外一道监狱。
监控摄像头悄悄扭转头,对准了他和温格尔的脸颊。
“纸条游戏是什么?”
“一种赌(博)。”
“你在墙上写什么?”
“数学。”
“这些纸片上画了什么?”
“一些速写,我已经忘记了。”卓旧挥挥手,把这些垃圾吹到地上,“你们最好找到一些关键性的东西。”
那些纸片轻而易举地掉在温格尔脚边。温格尔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卓旧给监狱所有人画的全家福。那些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纸片,卓旧曾经无数次拿到他面前,对他说,三个孩子要怎么站,而四个雌虫谁在前面,谁在后面。
温格尔记得自己总是不说话,而其余三个雌虫吵吵闹闹,连同孩子们也好奇起这份独一无二的全家福布局。
“卓旧,你看着办吧。”温格尔总是说,“等你画好了,我再看看吧。”
可温格尔到现在才知道。
卓旧的草稿,永远都是草稿。只有模糊的轮廓,依稀可以辨别出束巨在哪,阿莱席德亚站在后面,沙曼云在一侧,卓旧抱着孩子。
“你一直在敲手指,这是什么意思?”
卓旧说道:“你可以当做是个密码。”
“密码?”军雌激动起来。
“没有意义的东西。”卓旧一直在笑,他像是遛狗一样逗弄这些审问者,“需要我在桌子上给你弹奏一首曲子吗?”
但军雄又吼起来,说你是个囚犯,老实一点。他们已经掌握了他最后的底牌,再也不会有人来拯救卓旧了。温格尔才发现靠墙的一边还站着一个军雄,他们互相相望着。
卓旧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坐在椅子上,掌握了整个对话的主动权,反而像是真正的审问者。
紧接着,靠墙站的那位军雄把温格尔从里面带出来。
骤然,外面的光线刺得温格尔流眼泪。灰房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军雄摘下帽子透透气,给温格尔一张纸巾,“听说,你和他住了三年?”
温格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谢过对方的纸巾,将眼泪吸干。
“真厉害。”军雄掏出一根烟,说道:“我不能离开太久……但不得不说,你能活着,真厉害。”
温格尔站着不动,带着一种为难的、不自然的微笑。
他的记忆里闪过一件事。那是他们在玩纸条游戏,温格尔输了好几个晚上,委屈地掉眼泪。卓旧笑着过来抽他的纸条,被温格尔生气地推搡了两下。四个雌虫把温格尔弄得伤心不已。
“你们那么厉害,还联合起来欺负我。”
“阁下。那是他们欺负你。”卓旧努力把躲在被子里的温格尔捞出来,“天地良心,我可以没有这么做。”
温格尔才不管,他说道:“走开,你都没有帮我。”
卓旧哄了半天,都没有把雄虫哄开心,无奈地将脸贴在被子上,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床板。“听到了吗?”
“什么?”
卓旧又敲了几下,笑道:“听到了吗?”
“你敲这个干什么。”
“以后,他们再诈你,我就这么做。”卓旧指尖敲敲床板,敲敲自己的大腿,“好不好?别哭啦。”
“真的吗?”
“真的。”
温格尔输怕了。
那些他从来不接受喜欢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在现在,这件事情都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边随另外一位军雌走向最后一件灰屋子。
不该有任何的夸张描述,可他最让自己难受的,依旧是自己有一些怀念监狱里的事情。
例如,束巨一身温热的奶香,卓旧点名非要吃的草莓,沙曼云身上的绳结,阿莱席德亚嘴角的污渍。温格尔想象着他们把自己退下来的那一刻,身体被风撕开的时刻,才能从中脱离出。
这样子,他才能提醒自己真正的死了一回。
“到了。”军雌给温格尔开门,两人一起进去。
桌子上放着红酒。阿莱席德亚无疑是四个人中最会享受的,他根本不像是个囚徒。□□着上背,对温格尔笑笑,接着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