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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魂(145)

作者: 刘不火 阅读记录

我妈妈呢就拿着一份相当于清洁工的工资,有时候去打扫打扫,洗洗涮涮。

我那时候十几岁,帮着我爸爸送过几次饭。

我不敢进去,每次就隔着铁栅栏,将脸盆放进去。

人们一哄而上,抓起馒头往嘴里塞。

面目狰狞,口水流着,手脚扭曲。

嘴里还说着咿咿呀呀听不懂的话。”

程遇行问:“大娘,那这些病人里,有比较特殊的人吗?”

老人眯着眼睛想了想,“有,有好几个。

他们应该以前都是有文化的人。

即使再饿,吃饭也是斯斯文文,不争不抢的。

有天天练习踢正步的,有练习敬礼的,有蘸着泥水练字的,还有的之前可能是老师什么的。管得那些疯子服服帖帖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天天练舞的阿姨。

可能被关起来之前,是个舞蹈家吧。

她走路姿势和别人都不一样,怎么说呢,很优雅。

我还偷偷学过她走路。

她头发高高地盘起,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遇过好几次她在窗台上练压腿。

隔着铁栅栏拿了馒头,会礼貌地对我说谢谢。

但是她确实神经有点问题,倒不至于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吧。

但她走路手脚总是抽搐,不自觉地摆来摆去。

像个手脚被牵起来的木偶,样子还挺怪异的。”

程遇行问:“您见过她跳舞吗?”

老人说:“见过两回。跳得挺好,很美。”

程遇行问:“后来呢?您知道她后来怎么样呢吗?”

老人遗憾地说:“来的时候二十几个病人,活下来的有七八个吧。他们都坐上卡车走了。

我爸爸说城里建了一个精神病院,病人统一管理。

但只有那个跳舞的阿姨被留了下来。

我问爸爸妈妈,阿姨为什么不走?

妈妈对我说,“她呀……”

我记得我爸发火了,用手里的扫把,打了一下妈妈,生气地警告我说,不能瞎打听瞎问。

我偷偷给阿姨送过几回馒头,被我爸爸发现打了几巴掌,我不敢再送了。但是我碰见两回村里住着的一个画家,偷偷给阿姨送吃的。”

程遇行问:“画家叫什么名字?”

老人说:“我不记得了。”

程遇行说:“欧阳酽,您有印象吗?”

老人说:“你这么说,我想起来,好像是叫什么欧阳的。”

程遇行问老人:“您知道这个舞蹈家,后来怎么样了吗?”

老人回忆:“有天晚上我假装睡着。

听到我爸和我妈悄悄地说,:‘今天那个女人被拉走了。’

我妈问:‘她不是……?’

我听到我爸‘嘘’了一声。

我爸用更小的声音说:‘精神病院起了火,被烧死了。’

‘啊?’我妈说:‘不会是被强......’

我听到我爸说:‘管好自己的嘴巴。别乱猜别声张。’”

程遇行问:“后来您去精神病院看过吗?”

老人摇头,“没有,即使路过,我也是远远地走开。

因为我妈说,这个精神病院闹鬼。

我现在想起来,可能我爸妈怕我偷偷去,才编的这个理由。

但那里之前又死过那么多人,确实阴森森的。”

回城的路上,技术员开着车。

程遇行拿出笔记本,问江喻白:“江喻白,你怎么看?”

江喻白说:“我觉得吧,打听到这个舞蹈家是关键。

我甚至觉得,这个老人口中的舞蹈家,就是油画里火中起舞的女人。”

程遇行点头,“我也这么想。

而且谭青山,这个舞蹈家,欧阳酽之间一定有联系。

这个联系就是画的秘密。”

程遇行去相关部门,查了几十年前的档案。

当时那个精神病院,其实叫“望洋劳改农场”,归劳改局管。

年代久远加上动乱,关于望洋劳改农场的档案,已经遗失无考。

没有人知道,曾经这个农场发生过的故事。

程遇行通过民政单位,找到了谭青山的妹妹。

谭青山的妹妹,已经八十岁高龄。

无儿无女,老伴已经去世。

她自己住在一个养老院里。

听养老院的护工说,老人的头脑挺清晰,没有老年痴呆那些病,生活也基本能自理。

就是眼睛不行了,有青光眼白内障。

程遇行问起她关于哥哥谭青山的事。

老人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我哥哥命苦,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程遇行问:“谭青山会画画吗?”

老人说:“会,我哥哥画得很好。

但我父母成分不好,他不能继续画画,就找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

程遇行问:“是在克家庄附近的农业培育基地吗?”

老人说:“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也不知道我哥哥具体在哪儿工作。

我当时去南方山里下乡了。

那时交通不便,我哥哥去世我都没能回来。”

程遇行问:“谭青山是怎么去世的?”

老人叹口气,“癌。他的那个工作,好像就挺危险,要接受辐射什么的。

没办法,那时候有个工作就不错了。

我心里一直觉得愧对哥哥,他去世我都没送了他一程。

返乡回来,我看到我哥哥留下的东西,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老人抹着浑浊的泪。

程遇行连忙问:“您哥哥留下东西了?什么东西?现在还在吗?”

老人说:“是几幅画。在,我一直带在身边。”

程遇行吩咐江喻白,“快去找立体眼镜。谭青山的画里,一定藏着这件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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