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辆马车里,我一路都在研究着那个忽然出现的陷阱。
我知道,如果这个陷阱是大女巫设下的,那她一定能够接收到那一瞬间的异样。可我没有办法,
我只能告诉自己,这应该是最外围的一个陷阱。然后一次次研究陷阱,苛刻的计算着它的反馈范围,以及大女巫有可能错过的一些列因素。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我还没有跟大女巫正式交锋,却已经败落一截。我除了催促莱恩加快赶路的速度,其它什么都不能做。我没有信心,没有信心能够在大女巫逃离后,及时找到她。
该怎么办?
我疯狂设想着一切可能。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她忽然轻微的动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分辨清楚的。马车很颠簸、非常的颠簸。而她在我怀里,已经沉睡了很久、很久。
可我就是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觉。
她醒了!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震撼了一样。心情比她从水晶棺里坐起身的那一刻,还要更加复杂。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我分不清究竟哪个更令我疯狂。但是我感恩着,无论什么,我感恩着一切。
但是怎么办?奥布汀说她会醒来,但他并没有给出承诺,那之后会怎么样。
恐惧很快掩盖了我的喜悦。我不知道,她的这次睁开眼,是否就意味着永远的结束。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她更迟些、更迟些再醒过来。让我有时间能够救她,让我想到办法去救她。
我恐惧的心情,怎么才能不被她察觉呢?
我努力的想要向她挤出笑容,但它在我的脸上挂不住。我肯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海曼,你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不安的想要掩饰自己说话时的过分颤抖。
我只考虑到我自己,没有想到,她会看着我,忽然大哭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好欺骗的说辞,心就被锥子深深扎入了。我张着口,愣是一个字都没能往外吐。
哭了。
为什么哭了?
心里伤心吗?身体疼得厉害吗?
是被安娜和布鲁斯吓到了吗?
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吗?
我的难受和恐惧,让我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傻子。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哪怕再怎么思考,也找不到辩解的借口。
所以,我开口小心翼翼的安慰她。这种心情,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跟她说些什么,只有我无可辩解一样。
我明明觉得冤枉,觉得冤枉极了。我深爱她、我所有的谎言都是无奈被迫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办法说些什么呢?
我要失去她了。
我一定会失去她的。那个在森林里,拨开树丛探头看我的女孩。
我的心仿佛已经死去,就在那生与死的界限之间,一双纤细的手从毯子里挣脱出来。
那双手举向了我,就像是在向我讨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不自觉的凑上去,可它却停下了。
那不是出于对我的厌恶,我不知道这是应该庆幸还是悲伤。
她看着自己的手,受到惊吓连哭都忘了。
她眨着眼睛,眼泪浸湿了她的睫毛,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侧着手臂,赶在那滴泪流向她脖颈伤口前,用毯子截下。
我抓着她的手,将它放回毯子里。
我告诉她没关系,发誓自己一定会想办法。
我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小心翼翼。因为一旦她了解了真相,就会知道,我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
我可以面对别人刺来的锋利刀剑,却承受不了她简单的一个拒绝。
我会疯掉的。
我一定会发疯。
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拒绝地推开我,我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
“沃夫……”她浑身发着抖,忽然一遍遍的呼唤着我。
她没有发现真相,即使她落入安娜的手中,即使被布鲁斯劫走,我的秘密仍然对她保守着。
我总是这样。
我奢求她知道真相后原谅我。又清楚的意识到这只是奢求。
我反反复复,因为她可能察觉真相而恐惧,又无意识的期待,因此换来无尽的失落。
但我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承受这一切。我宁愿选择谎言,也不想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终于,我可以更加坚定的告诉她,我会保护她、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怎么办?我给出的承诺,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兑现。虽然是另一个原因,但我的确又开始变得紧张慌乱。
她一个人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面对身体的毁坏而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我无比的自责,我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先考虑了自己的心情。而且,我已经孤注一掷,我看见了尽头,也想不到任何办法能救她。
我还是会失去她。
我的心一阵阵的钝痛着。
“我很早就死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平静得异常。也许她在试图让我接受,但这是我竭力否认着的底线。
我抱着她不敢用力,没办法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可我的拳头却默默握紧,试图用指尖的疼痛麻痹我的心。
她怎么能这么说,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我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我动作僵硬的扭动着脖子,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为什么,要把每一句话说得像是在临别。
我试图阻止她,她却不听我的,继续说着。
她说她高兴,她说对不起晚了这么久才遇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