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关系(129)
为了给母亲治病,忍着恶心谈恋爱,忍着恶心遇见盛辉,可真是太简单了。
盛昭在这件事中,似乎什么都没参与,但又似乎什么都参与了。
他琢磨人心,分析利益与得失,知道谁缺什么,谁急需什么,谁又恐惧什么。
但这怎么能怪他呢?
盛昭懒洋洋地站起来,将盛辉的被角,仔仔细细地捏好:“怪只怪,你一生作恶多端,自食其果。”
他本非天性凉薄,而在这样的家庭中,抱歉,因为从没体会到一点儿亲情,所以对于这群人,只有陌生的憎恶。
“盛辉。”
盛昭站在病房的窗前,漆黑的夜是他的背景,冰凉的光线投射在他的发顶,他垂眉喊名字的时候,宛若审判的神祇。
“你到死的时候也给我记住,你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盛世集团——结束在了你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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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直没敢睡。
因为她怕盛辉此刻死在病房里,就算大限将至,在只有盛昭一个人在病房的时候,对盛昭也是很不好的。
但盛昭出来了,他神情淡淡,甚至和进去之前没什么变化。
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杜桑看着心电图好好的,莫名松了口气。
“我不会让他死在我面前的。”盛昭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轻讽道,“他、还、不、配。”
她温柔地点点头,“嗯,老公最聪明啦。”
“……”
盛昭带着她离开,再也没回头。
……
时间又过了两天,盛辉去世的消息传来。
时间精确到秒,盛明发在了他的手机上。
彼时的杜桑正靠在他肩上,用平板翻看着自己的婚礼场景。
好看的类型真的很多,她选的眼花缭乱,刚想抬头问问老公,忽然就看见这条消息。
盛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将她的平板丢在地上,将人反压在床上,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像是需要将什么东西宣泄而出,却苦苦找不到途径。
杜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任由他胡作非为。直到彼此之间融入了血腥的气味,他总算冷静了下来,抬起身体,擦掉她唇角的血丝。
是他舌尖的伤口,他刚才自己将自己咬破了。
“晚晚。”
他将双臂压在她脸颊两侧,哑声道:“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畅快兴奋的时刻。”
别人的开心,或许是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许是得到了喜欢人的回复,或许是得到了他人的赞扬。
但他不是。
他的开心,是看见盛家瓦解,让盛世倒闭,听闻自己父亲的死讯。
杜桑看着他的瞳孔,忽然感到很难过。
他在迫害中成长,而后用一生的时间,去毁灭自己的原生家庭,救赎自己的童年。
她安抚似地摸着他的脸颊,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那这么开心,我应该怎么奖励你呢?”
“明天,给你做一桌子的巧克力蛋糕好不好?”
“明天,一起去爸爸家里,吃一个温暖的、有爱意的早餐好不好?”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像遥远的星空,像近在咫尺的烟火。
“你不是没有家的。”
“你的家在这里,这里有你的妻子。”
“你的家在爸爸那里,那里有从小照顾你的杜叔叔,以及喜欢你的陈姨。”
你不是没有家的啊。
所以你别难过。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是会永远对你好的家人。
盛昭心思一动,喉结上下一滚,再次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粗野和狠厉的夺取,而是温润而无声的品味。
他勾出她湿软的舌尖,浅浅地勾勒着,用最诱人的语气,将人哄骗着坐在他身上。
“今天换个姿势。”
盛昭说:“任君揉……”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她附身堵住了他的话。
她柔软地撞上来,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
他咬住她的耳垂,不经意地问:“10月01日是个好日子,嫁给我好不好?”
“好。”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第67章 六七
盛昭是不可能为盛辉守灵, 只答应去参加七天后的葬礼。
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但怀着真心实意的有几个,彼此心照不宣。
盛昭将一枝白花置于灵堂前, 人生第一次,虔诚地对着盛辉的遗像磕了三个头。
而后起身, 站在灵堂外和盛明说着话。
杜桑携杜成兵和陈姨跪在蒲团上, 两位老人怅然又感慨, 按理说高龄去世原是喜丧,可出了这件丑事,谁敢说个喜字?
等杜桑他们三个人吊唁结束,盛昭和盛明的谈话也结束。前者一半藏在暗处, 阴影遮挡着眼下的神色,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生人勿近。
杜桑喊了他一声,盛昭收敛锋芒,朝她看来。
她走过来牵他的手,将他带到杜成兵和陈姨的面前。
陈姨偷偷擦眼角的泪, 踮着脚, 布满青筋的手拍了拍盛昭的后背。
盛昭立刻俯身,让陈姨没有那么用力够着他。耳旁传来陈姨慈祥而温和的声音:“以后就好了, 以后的日子, 就没有这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