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喧(93)
温晚凝从旁边坐着,为这种时空穿越的感觉有些发愣,顺嘴问他,“节目组准备的?”
要不是知道经停站极少,每站也就停个五六分钟,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去买的了。
凌野没应她,把保温袋里剩下的汤汤水水摆出来。
温晚凝是坚定的甜豆花派,当年来这边待了那么久,口味也完全没被收买。
凌野似乎还记得这件事,没怎么犹豫,长指翻出塑料袋里的大碴粥,和勺子一起往她这边一推,“旁边有白糖可以放。”
“包子帮你看了,有酸菜馅儿,要是你还喜欢的话。”
温晚凝伸手接碗,脱口而出,“喜欢啊。”
她话音刚落。
凌野就很轻地笑了笑。
视线微垂着落在她脸上,看过来的眼睫漆黑,被亮光浸得冰雪消融,明晃晃的。
温晚凝被他看得颊边发热,才觉出哪里怪怪的,连忙为自己找补,“这两年在南方吃不到,想还是想的,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了。”
其实细想起来。
她和凌野最开始变得亲密的契机,除了那场差点让她丢了命的意外溺水,全都是这些一日三餐的小事。
和在大城市赶通告的日子不同,当年跟着麦礼文封闭在东北山区拍戏,是真正的要什么没什么,剧组在镇上的小饭店定了盒饭,吃腻了就只能啃超市面包。
凌野两顿正餐和道具组的师傅们一起,晚上回叔叔家住。
温晚凝随口夸了句凌野手里拎的包子味道香,少年隔天便给她提了两大袋过来。
低着头认真给她介绍,这个是豆角猪肉,那个是青椒茄子,还有酱肉包、茴香猪肉包……
那时的温晚凝年纪还小,被鲜花掌声捧在高处久了,做什么事情都比现在随心许多,人也更张扬无畏。
都想尝,但又必须控制体重,就干脆拿勺子每个都挖一口,剩下的丢在一边。
有种酸菜馅儿里剁了炸得焦香的猪油渣,东北话叫油滋啦,她没见过多吃了两口,凌野便天天给她带,剩多少无所谓,他都会三两下帮忙解决。
节约像是刻入了少年的基因,温晚凝拦了几次,后面直接就懒得管了。
暗暗宽慰自己,有人帮忙吃剩饭,她也算逃开了浪费粮食的良心不安。
在这之后,偶尔她拍戏时,凌野也会来看。没什么存在感,就穿件黑棉服远远站在监视器一侧,无声无息,像棵落雪的小松树。
以至于温晚凝虽然在意在这小孩面前出丑,但还是经常就把有这么个人给忘了,那些趟在水塘里大哭的样子,在雪地里抱着包袱跑跑摔摔的样子,都被看了个遍。
某场哭戏卡了好几条,温晚凝脸冻得通红,泪痕都被寒风吹得火辣辣的,拍完了情绪还没收回来,脸上的泪还在继续淌,就在化妆师的小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鼻涕。
老长一条,晶莹剔透的碎冰冰。
她一边被自己逗得笑,一边莫名得意,回头刚想准备炫耀给旁人看,就对上了少年望向这边的视线,狠狠窘在原地,没法动弹。
事后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凌野笑。
其实也没什么嘲讽的意思,他的一双黑眼睛太干净,半点污秽都不沾。
温晚凝在那一瞬间都没太顾上去想她有多丢脸,只是很想告诉周芙,她这样经验老道的经纪人也可能会看走眼。
比如现在,凌野长开了会不会变成渣男系帅哥,她不清楚。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这张初见时就觉得纯的脸,笑起来……
好像真的,更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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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嘉宾们坐着传统的马拉雪橇进山。
本来许嘉树还嫌弃雪橇上放的东北大花被太土,不仅坚持不盖,还装作不经意地拉开一点羽绒服的拉链,就为了在镜头面前多展示两秒自己的下颌线。
等马车进了林场,透骨的冷风一刮,什么土不土的他都顾不上了,手从袖子里悄悄伸出两根,试图把旁边何赛的坐垫也拽过来堆上。
何塞掌心按得死紧,完全不给他面子,“哥们,我老家那边最低气温也十多度。”
“你要是非想多薅两块棉花,可以去问问凌野愿不愿意给,他是真抗冻。”
有凌野善意提醒,何塞早在刚下火车那会儿就冲进劳保店进了货,一身军大衣比当地人还像当地人。
一个何塞一个凌野,外貌焦虑一点都没有,显得他像个花枝招展的傻子。
见凌野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许嘉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只能笑一笑,“……不用了,我倒也没有那么冷。”
第81章 意外就发生在这一秒
在雪橇上拍完下半季的海报,剩下的几个小时只能靠嘉宾们徒步跋涉。
林场一年里七个月是冬天,从气候到环境都与世隔绝,护林人大爷长年没人作伴,好容易有了聊天搭子,一路走一路侃。
东北人的幽默天性放在那儿,抖包袱完全不用打草稿,引得镜头外的编导都跟着乐。
他们今天的任务本身并没有多繁重:
按照海岛季的分组四人一队,胳膊绑上象征红队和蓝队身份的围巾,对照着导演组给的森林图鉴收集物品,顺便把大树旁边寄生的小树砍一砍,中午在山上一起吃顿饭,下午就回来了。
累主要累在走路上。
山里的雪几乎是干燥的冰晶,在太阳下没有一点要化的意思,捏不起团,也打不了雪仗。
一脚下去,半条小腿都在雪坑里。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挺新鲜,咯叽咯叽地踩着玩,等到后面,几个男生都有点撑不住了,扶着树连连告饶,请求提前一小时吃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