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河(78)+番外
她很自然地在上马车向众人告别就像是拜访完友人后归家一样
齐王没能看着她离开,他在清徽殿觐见皇帝,足足与翰林学士们汇报了一整个上午,好在之前已经参上过几回文书,不然夜色降临时他也别想离开。
皇帝没有问询他昨夜遇刺的事,也没有管他舟车劳顿是否需要先休歇片刻,只是令他将这一年间在凉州查的几件大案反复言说。
“查了这么多,你说说赵渊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皇帝看了眼漏钟,低声问道。
齐王的精力已经快要告竭,但在皇帝面前,他丝毫不敢放松。
“儿臣认为……”他斟酌着说辞,脑中却忽然闪过施施的面孔。
他莫名地想到她的母家不正是赵氏吗
齐王的言语卡顿片刻,皇帝锐利的目光投来时,他的脖颈都覆上一层冷汗。
恰在这时,清徽殿的殿门再度被人打开。
李鄢神情漠然,俊美的面容甚至带着几分冷峭,但皇帝却已然走下了高台。
“是七郎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李鄢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齐王有些困惑,但又庆幸他的突至转移了皇帝的视线。
李鄢轻声说道:“兄长竟也在。”
他的神情淡漠,轻纱之后浅色的眼眸透着微光,似琉璃般流光溢彩。
他的语气没什么感情,但齐王却窥出了几分冷意,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又在何处招惹了他。
李鄢的性子阴晴不定,为人最是冷漠。
他看不顺眼的人,鲜少有能第二次出现在他跟前的。
齐王在凉州整整一年,虽是被贬斥驱逐,却也趁机收拢了一些李鄢在凉州时的信息。
翻看那些旧日文书时连他的心都提了起来,李鄢十七八时曾执掌过凉州的权柄,因此地是征伐柔然后重新收复的归地,民心颇为纷乱,且在边境常常仍有小役。
他那时尚且年轻,身形高挑,气度清冷,隐隐带着几分文弱的病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俊美面容更是让人提不起戒心。
凉州刺史更是将他奉为座上宾,恭顺地当成尊玉像敬着,可也只是这样小心地、恭敬地供奉着。
凉州的势力盘根错节,夹在两国之间,但凡能站稳脚跟的皆是无可撼动的名门豪族,别说是皇子,就算是皇帝亲征时也要仔细对待。
所以一开始没人想到他能将凉州尽数纳入掌中。
但李鄢就是做到了。
最暴戾、最杀伐的凉州就像一柄血气十足的长剑,被他生生折断重铸为了精致易控的金簪。
旁人皆以为是他身边人所做,毕竟连皇帝的诏书中拔擢的都是雍王的亲信与副官,并未多言李鄢有何功绩,依照皇帝对他的宠信程度,纵是稍有功业也要大肆嘉奖的。
然而翻透了那些文书后,齐王才心惊地发觉这些事兴许全是李鄢的手笔。
他被针对得久了,也渐渐地能明晰这位皇弟的做事风格。
李鄢向来杀伐残忍,且从不考虑后果,果决得令人生惧。
他做过最狠的事还是一夜间血洗凉州张氏……
然而时人却都以为是他手下副官的主意。
李鄢与凉州张氏关系甚密,还多次上文书为其美言,血洗凉州的前夜甚至还参加了张氏太夫人的寿宴。
齐王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狠,现今看来他离真正的无情还差得太远。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李鄢一眼此番他离开京兆多日,本不该如此早归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方才突归。
他心下觉得不妙,但面上却也能保持淡然。
“七弟此番辛劳。”齐王笑着说道。
他默默地看了看皇帝身侧的内侍,向那年长内侍使了个眼色。
殿中人不多,皇帝背对着他,李鄢又不能视物,因此他没有多想只盼着这位公公能明白他的意思,赶快寻个由头放他离开。
李鄢轻声说道:“还是兄长辛劳。”
他抚了下指间的玉扳指,眉眼清湛,脸庞似崖间新雪般清冷昳丽,带着几分谪仙似的清贵之气。
他的嗓音是极动听的,但齐王却生生听出了几分戾气。
他的笑容凝滞,里衣被薄汗浸透,绞尽脑汁地思索最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李鄢。
他在凉州乖乖待了一年,京中的事半分都没掺和,甚至留在京城坐镇的幕僚都是独一份的蠢货。
难不成李鄢真觉得昨夜遇刺是他的错他要是有那能耐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也应该让那刺客的弩箭往自己身上射,而不是拉一个无辜姑娘下水啊……
况且他当即就向他递信,还第一时间封锁消息,连与谢氏姑娘同游的两位郡主都被他忽悠了过去。
齐王垂下眼帘,他心想总不至于是因为那姑娘出身谢氏吧。
雍王与谢氏交恶多年,偏生谢观昀位子坐得高,且因超然的理财禀赋深受皇帝信赖,连他也无法彻底除去。
但谢观昀奉行明哲保身,从不插手宫闱争斗,没道理会因为不爱重的女儿做出些什么。
好在那年长内侍还算有些机敏,温言良语地向李鄢问候,顺道也将他给摘了出去,皇帝的心思本就已不在他的身上也没有再理会他。
齐王躬身行礼,离开清徽殿后他直接回了府。
“今明两日不见客。”他边更衣边说道,“除非是陛下雍王有信,都不要来唤我。”
侍从急忙说道:“殿下,您还没用膳——”
他话音未落,齐王就已经拉上了帷帐。
齐王所思不错,谢观昀果然对这几册孤本毫无兴趣,他边翻看文书边向施施说道:“拿着吧,毕竟是因他受的伤,这赔礼理应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