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04)+番外
指导老师说得并不直白,但是水梨却从她的未尽之处读懂了她的意思。
一旦错过,主舞、甚至莲花杯都可能对她关上大门。
她站在原地,指尖下意识攥紧。
从来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两难之境,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像理与情,水与火的自我拉扯。
一边是不知道身体状况的爷爷,一边是前途理想,哪边都是对的,但是两边并不相容,她只可二者取其一,断没有揽下世间所有好事的道理。
指导老师终究还是不忍这么个好苗子浪费天赋,“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大剧院表演了。”
水梨情不自禁抬头,指导老师年近三十,生得风姿绰约,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不着意间传来,是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光鲜亮丽。
“我看得出来,你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在舞蹈上却极为好强,”指导老师轻瞥她一眼,“我轻易不评价人,但有野心是对女性最高的赞美。当你站在世界一流的舞台,台下是追随你而来的信徒,你就知道你每一次踮脚是为了什么。”
心随着她的话而动。
明明还是虚无缥缈的一场幻境,却随着她的话,支开了幻想。
像惊雷劈开苍穹,她站在舞台,聚光灯照耀之下,总有光为她而来。
她踮脚她旋转她小跳,她有人追随有人爱戴,像星光披她身,毕生所求在此刻实现。
那瞬间即使她被毁灭,也不虚此行。
“我觉得你有那种天赋,所以你就算请假,我也不会批。”指导老师补上最后一句。
水梨神智被拉回,眼睑抖了抖,垂着头,“ ……好的,谢谢老师。”
一下课,她立马打电话给爷爷。
这次爷爷很快就接了。
态度自然地和她聊天,像是刚刚的那一出只是个意外,就连爷爷自己都说,她太大惊小怪了。
紧绷的心忽地放下了,身子好像轻了一大截,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却好像无端离自己的追求近了一大步。
“爷爷,我最近在准备比赛,会很忙,你要是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不要担心,我下课会打回去的,当然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爷爷笑得开心,乐呵呵道,“知道知道,乖孙出息了,好好加油,给爷爷拿个名次回来。”
“……”
挂了电话。
她整个人都如获新生,有说不出的动力。
-
莲花杯随着距离举办日子越来越近,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
甚至最后那几天,时间按分秒计算。
水梨练得很累,却并不觉得煎熬。
指导老师的话像给她一阵强力针,指引她方向,她不是个不懂抓住机会的人,相反,她很善于抓住机会。
莲花杯是一个很大的舞台,一个她可以一跃而上的舞台。
她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踮脚,都是实打实地通往梦想的途径。
她看到一条道路,在她脚底缓缓铺开。
那道路,不算明朗,但是绝不隐在迷雾之下,让人悚然。
相反它若隐若现,像半隐面的银河之畔,偶尔还能拾得漂泊而来的星辰碎片,让人目眩神迷。
莲花杯开赛的前一晚,指导老师破天荒地给她们放了假。
指导老师刚说完,一片欢呼四起。
水梨混在其中,心情诡异地平静。
-
她和祁屹周见了面。
天还早,连绵坠着通红的火烧云,一天比一天来得绚烂,像倒杯的柿子水。
他开着重机,带她散心。
她看见沿途夕阳西下的老旧小区,堤岸上散落的玻璃弹珠似的孩童,迎春花轻扫地面,蜜蜂在嗅它的花蜜。
——春天来了。
她收回视线,看着祁屹周的背影,时间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第一次坐上他的车,她尴尬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现在温和的春风撩起她的长发,探上他的脸侧,水梨却能很自然地拿指尖轻轻勾回。
和第一次的紧张不自然完全不一样。
祁屹周像是感觉到她的触碰,视线移到后视镜,和水梨的,碰在一起。
只是轻轻的一撞,不激烈。
却像正负极电池靠在一起的瞬间,电光火石。
水梨控制不住地笑了下,把脸颊放松地埋在他的后背,一股清冽的薄荷味从他身上过渡到,她身上。
像两片迎风晃悠悠的薄荷叶子,叶尖相碰。
祁屹周把她带到附中。
水梨下了车,他们毕业有两年,附中搬了校区,留下座空荡荡的建筑物,在春风里柔软地开始腐败。
却依旧保留了他们当时读书的模样。
祁屹周带着她走。
他好像没把她往教室引的意思,径直往一楼尽头走。
水梨虽然不懂他的意图,却对这里不陌生,高中时她千百次经过这条走廊,来到舞蹈房。
还是那么个熟悉的设施,扶手稍稍有些锈斑,触感粗糙,她握着它,不自觉轻轻踮起了脚尖。
少女身着白裙,长发披肩,这些天的忙碌更显纤瘦,骨骼感很明显。
她生得白,一张素脸,唯有嘴唇是红的,眼眸是浅淡的琥珀色,夕阳染红落地窗外的天,投射在少女身上。
天际昏沉而枯燥,而少女轻盈而有风。
看得出来,她对这里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