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11)+番外
句句撕心裂肺,句句痴心妄想。
有人于心不忍地别开脸,有人叹了口气,又看了眼时间,朝身边人使了眼色,他们上前拉开水梨,怕她误了时辰。
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哪里是水梨能抗衡的,她被从爷爷身上拖开,哭着闹着求着,让他们松开,她爷爷还在,她不要没有爷爷……
只是没人听,没人管。
她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的脸被锁进裹尸袋里,往车上运,她不想让他走,跟着车追。
没人拦着她,因为他们知道她追不上。
她摔倒在地,尖锐的石子和碎玻璃,割破她的膝盖和手掌心,她感受不到疼。
因为有什么人拿刀拿剑,拿一切锋利的东西,在切割她的心脏。
她第一次知道,哭到喘不上气,哭到头脑缺氧,哭到浑身发抖,哭到干呕是种什么滋味,哭到最后她甚至觉得她哪怕就此死去,好像也可以。
自救的本能趋势她找到手机,哆嗦着手,想拨给祁屹周,只是没有成功。
手机因为刚刚那一摔,坏了个彻底。
她蜷缩在墙角,身体仍在不自然地抽搐着。
胸闷、气喘不过来,濒死感依旧严重,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呕到最后,全是被胃酸稀释过的粉色,是血。
良久。
她拿没有一点力气,还在颤抖的手紧紧抱住自己,抱了不知道多久。
声音哑得厉害,哽咽着,“祁屹周………我疼……”
好疼啊,疼得她撑不下去了。
-
火化时,水梨没看,她像个游魂晃荡在所有爷爷出现过的地方。
一点一点地收集着所有爷爷和她的回忆。
她不说话,情绪也不像她刚回来时那么极端,只憔悴得厉害,一个坐在爷爷灵堂前守夜。
渐渐的,有人就放下心来,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说一些事了。
说爷爷这些天一直不舒服,强撑着不肯去医院,怕用钱。
又说,他这么多年真是不值,儿子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儿媳妇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自己临了去世还受罪,经常大半夜疼醒,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还不肯他们告诉她,怕影响她学习。
……
种种。
他们都是爷爷在村里的熟人,通过他们,一点一点拼凑出爷爷的这段日子。
水梨垂着眼睑,只默不作声地听,一个字都不说,不哭也不闹。
纸钱的火光照亮她的脸,也就短短一天一夜,她像是被抽掉脊骨,身子孱弱得厉害。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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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方清来了。
她来得不算早,水梨当看不见她,做着自己的事。
身后事是项繁琐的工程,她不懂这些,好在伯伯他们年岁大,对这种事有经验。
她记住他们说的每一句,遗像要什么时候正着拿,放入坟墓里时要倒着,不能单手放等等。
她一遍一遍在脑中默念。
她应该是很疲惫的,前夜一整夜辗转难眠,昨夜一整夜的守夜,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
她能感受到她身体受不住,头痛欲裂,却很诡异地,精神自上而下地俯视她的躯体,像指挥机器人一样,让她的躯体跟着精神的命令走。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的精神和□□是分离的。
她找人借了手机,和辅导员请了假。
辅导员回复得很快,“好的,节哀。”
水梨回复,“谢谢老师。”
发送。
又继续投身到葬礼的举办中,她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一步都丈量得精准,每一丝都做得完美,怕身后的爷爷因为她的失误,不小心跟到别的地方去,再也不入她的梦。
到了坟前,她按照伯伯教的那样,双手把遗像背着递给做坟的工人,他放好遗像,在坟的四周抹了些水泥。
水泥板盖坟的那一瞬间。
她仿佛听到一声重物撞击声。
很闷地响起。
她的爷爷,连同着,什么看不见的隐形东西,一起被永远地埋葬在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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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她赶回了学校,是一个好天气,她销了假,跟着同学一起上课,一起下课。
走在人潮里,她却奇异地觉得,她并不属于他们,他们聊的课程作业朋友食欲等等,人声鼎沸,纷纷扰扰,都和她无关。
祁屹周在教室下面等她,水梨看见了他。
她知道她要摆出来个快乐的状态,便抬了嘴角对他笑。
恰好站在过道转口。
他拉她手腕,把她往后带,避了人潮,又随意地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忽地在她脸上顿住。
他看她从来不掩饰,是很直接的看法。
按理来说,水梨应该觉得紧张,毕竟整宿没睡的痕迹明显,但是她调动不动任何的情绪,只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看。
直到人潮都散了,过道转口那儿就剩他们俩,祁屹周才收回目光,问,“怎么了?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水梨垂着眼睑,摇头,说, “没有。就是太累了。”
“……”
祁屹周好似不太信,却没有继续追问,只牵着她的手,往超市走,说,“有什么事不要闷着,我都在。”
水梨“嗯”了声。
她也没遇到什么事。
就算遇到了,也都过了。
没什么说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