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110)
何穆候在殿外,装作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某种黏腻惑人的气息。
佛珠上还带着她肌肤的温热,谢衍让何穆看清楚,吩咐道:“将有这样一串佛珠,尤其是其上刻有经文的人全都找出来,而后……”
全都杀了。
即便她的生路不在他身上,也要设法逼到他身上来。
可到底还记得天下百姓都是他的臣民,便将无处发泄的戾气压下去,勉强平静道:“……而后都凑在一起看起来。”
“再去探访民间有心悸之症而后痊愈的人,问问求的哪处医,用的什么药。”谢衍思虑得格外周全,“再去寻访苗疆、西蕃乃至突厥的名医,问心悸之症的医治之法。”
吩咐完又问:“普度寺那边有什么动静?”
何穆道:“慧觉还是那番说辞,说要看日后际遇,如今他实在没有什么法子。”
谢衍抬手揉了揉额角:“那便一直看着。”
这样吩咐收拾下来,天光已经蒙蒙亮了。今日没有早朝,他却没有什么睡意,只将从桓家拿来的桓玉的讲义等书页纸张收拾好,估摸着时辰命人安排早膳,又回寝室唤桓玉。
他倒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可她定然还想着国子监的课业。这样想来让她住在宫中便更好,省去赶路的功夫,每日能多歇上一会儿。
皇宫到底比桓府离国子监近。
桓玉醒来再次见到他时,终于意识到了昨夜那丝微妙的古怪来源于何处——她并非在自己的房中,而是在他的寝宫。
存了一肚子疑问想出口,可他是掐着时辰喊的她,她只能匆匆洗漱用完膳赶去了国子监。
不由得便想,宫中怎么有这样多杂七杂八的小路和密道,足够让她不露出任何踪迹。
第一堂课在国子学,韩家的韩十一告了假,其余同他交好的学生也是一脸惴惴不安,而以王言之为首的另一帮人则是春风得意。
这些时日读书读得衣带渐宽灰头土脸的王言之甚至在上完课后特意找她说了几句话:“你应当也听说韩家的事了罢,面色竟这样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面色好……
桓玉险些维持不住尚且平和的表情,同他寥寥说了几句便去了算学。一晌忙下来回紫微殿的路上,心中合计着该怎么开口同他说回家去。
想想便知她阿爹阿娘不会同意,说不准昨夜就没睡,她自己也觉得住在宫里有些……有些不成体统。
倒不能说是厌恶抵触,只是觉得太快了些。原本阿娘便因她能久留长安日日回家欢欣鼓舞,她留在宫中用午膳时她便格外难过,这下不知要如何消沉。
再者,若是留在宫中,怕是他要时时刻刻看着她,吃什么用什么何时睡都要由他管着。她知晓他的不安,也知晓他是一心一意对她好,可是想想那种情形她就有些愁。
那样太不对劲儿了。
还有其他事乱糟糟缠成一团,譬如他想怎样安排韩瑶,昨夜韩曜提及的他的身世……桓玉理不出头绪,最后只想到昨夜他们刚亲昵过,且得了趣的只有她一个,今日说这些是不是像始乱终弃?
不知不觉便到了紫微殿,谢衍竟然还没回来,只李德在命人摆饭,看到她时面色有些奇异。
“娘子,”他低声道,“圣上今日与桓相公在御书房吵了一上午,桓相公还请了太傅进宫同圣上理论了一番。圣上怕是心情不太好,请娘子多担待些。”
桓玉:“……”
她食不知味,坐立难安。
度日如年般坐了一会儿,她终于等来了谢衍。他难得有面色如此冷厉的时候,在见到她时容色稍霁,可也仅仅只是稍霁。
谢衍着实缓和不了面色。
今日一大早桓谨便进了宫,一看便一夜没睡,而后将以往在朝堂上与其他臣子针锋相对的好口才尽数用到了他身上,伦常礼法宫规什么的念叨得他头疼,一人抵得过一个御史台。
这些年的君臣情谊毁于一旦,谢衍最初还压着脾气,最后甚至将书案上那一套茶盏给摔了,这是他御极以来的头一遭。
沉着脸来御书房的韩老太爷恰巧听见了响动,犹疑了一会儿竟打道回府了。
后头桓谨竟把太傅请进了宫。他总不能同太傅争吵,便耐心听着他拐弯抹角指责了自己一通,最后总算松了口,说看掌珠自己的意思。
但他其实并不确信她会留下。
桓玉想起昨夜的事,面上难免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一会儿才定下心神轻声问他:“昨夜韩曜所言……”
谢衍执筷的手一顿。
其实他并未想过让这件事这样直白赤|裸地袒露在她面前。
可既然她问起了……
“是真的,掌珠。”他声音极低,“母后与父……先帝成婚后几年,便被他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而后就有了我。”
“她不愿意让一个有先帝血脉的孩子坐上皇位,所以在我小时候一直悉心教导我。”
她等了十几年,在谢清终于要立皇储的那夜彻底寒了心,十年前的那场宫变也有她的手笔在。
在谢衍很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裴太后对他和兄长的不同。对兄长她格外宽和,对他则格外严苛,而在那不同里又有一丝相同在——她并不像其余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他们。
在知晓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后,他曾想过,她并不爱他,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报复谢清的棋子。谢清辛辛苦苦求得了她,求得了皇位,她便让这一切都落空。
或许他该恨她。
可那个他的“生父”,才是他最该恨的人。他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这宫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