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145)
若非秦访晴早就推测出这一切告知了他们,若非他们早就在天下初定不忍动乱之时吃下这个暗亏,若非他们早就释然。
那此时面对这森然旧事,怎能不让贼子如愿。
她看向丈夫,眼中隐约有泪意。
可兜兜转转,这无边罪孽又回到了谢衍头上。
当初少年人拼死相救,换来他们卸下心防。那时他们当他是谢清的孩子,只当一切罪孽勾销,谁料他面色惨淡说这一切抵不掉。
他问他们是否想要皇位,觉得这要用谢清珍视之物来抵,那时他们隐约猜到他不是谢清亲生,后续只把他当裴雁柔这个故友之子拥护。
但最终,算计他们的人终究还是谢衍生父。
他知道这事实么?
若他知晓,那他可曾对他们隐瞒?
镇北王枯坐良久,最终将那羊皮纸置于烛火之上。
“阿衍不欠我们的。”他缓缓道,“无论他知不知道,他都尽可能在替他那杀千刀的生父赔罪了,否则不会选中了一个继承人还要费尽心思先记在我们家里。”
更何况他最初根本无意皇位,同他们一样都是棋局受害之人。
“我还是不乐意让百姓动乱,如了宵小的愿。”他对着镇北王妃自嘲道:“你莫要嫌我没出息。”
镇北王妃擦了擦眼泪:“分明只有你最顶天立地。”
再狠毒的攻心计,肮脏的权谋倾轧,也抵不过一腔赤忱,满身热血。
是世人污浊不堪,而他们不与合污。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卫恒
镇北王无意让谢衍得知,可夜里发生的事还是被随行的金羽卫原封不动地呈给了他。
今日没有早朝,他拥着桓玉多睡了一会儿才起身,披着外袍坐在床榻看呈报上来的密信。
手指将那纸张按得微皱。
魏鸿。
这个人的真名湮灭在一场大火中,除却十余年前先帝和兄长死去的那个冬夜他提起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可他留下的这个化名却成为了王朝权势上空难以驱散的阴云,永远无法逃脱的阴影。
将近三十年前的那场让镇北王伤了腿的战事,到底有没有这个人的挑拨?
或许有罢,毕竟他是想让姓谢的人全都死个干净的。而先帝同样想让可能威胁到他的父兄去死,这一点上,他这两个父亲倒是如出一辙的卑劣且毫无负担。
他们生不出的罪恶与愧疚,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怎能不歉疚?
最终登上高位的是他,替他镇守边疆的是镇北王。
即便镇北王说只将他当成故友裴雁柔的孩子、裴昇的外甥,可他终究是害他之人的子嗣,这让他们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似是枯坐得太久,久到榻上人已经醒来,带着未消的茫然睡意下意识靠近他,伏在他肩头看那几张纸。睡意渐渐退去,桓玉掰开他的手指拿开那几张纸,低低道:“……别看了。”
明明初醒,他眉眼间却又一股难消的疲倦消沉。
那来自于数年间身居高位,而问心有愧。
很多个夜里他曾想过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会好受些,可他又知道,不能抛下这一切。
只有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他才能确信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会被权势侵蚀到面目全非的恶兽。更何况他愧对之人都希望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譬如如今抛却过往仇恨的镇北王。
可他恐慌一步差错的尸横遍野,惧怕有愧于百姓俯首,又想竭力做得更多而不得不满手血腥。越是这样,越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对是错。
他们不敢。
还好有掌珠……
还好现在有了掌珠。
她将那几张纸团成团攥在掌心中,眼睫垂下去,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是想不通为何世间会有这样让人糟心的事。
实在想不通便抬眼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个魏鸿,到底是个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衍听见尚且年幼的自己出声问,“你怎么什么什么都会?”
魏鸿顶着一张放在人群中挑不出的脸,替他卸掉刚上的易容,饶有兴味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他沉吟片刻道:“是个奇人。”
武功比父皇请的教他和皇兄的师父高得多,还会易容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本事,他那被太医治不好的头痛他也有办法,文才虽然比不上舅父,似乎也不错。
做个伺候母后和他的暗卫有点儿屈才。
魏鸿只是笑了笑,对他说:“你该回东宫进学了。”
他同兄长一同在东宫跟随舅父进学,兄长学得格外专注,他却总是心不在焉。舅父说书上是前人经历得出的道理,可前人同他经历的事定然不一样,他们的道理不一定对他有用,那他为什么要学?
除去舅父,还有父皇教导他帝王心术,兄友弟恭;母后教导他人伦天理,圣贤之道。可他看着父皇提起兄友弟恭时眼底的不屑一顾,母亲说起人伦天理时语气中的疲懒倦怠,敏锐地意识到,他们所想与所言并不一致。
所以他不想学那些,只有魏鸿这里的东西有些趣味。
魏鸿看出他隐约的抗拒,挑眉道:“你若不学,皇后娘娘又该生气了。”
他便不情不愿地去东宫。
学不好母后的确会生气,还会用戒尺打他掌心,可对兄长她却宽容许多。有次他问起,她只古怪笑了笑说:“你兄长有圣上管教。”
父皇则是对兄长严苛对他宽和,或许是因为兄长和他长得像还是嫡长子,他要求便高了些。
兄长和他不一样,书卷上那些东西都老老实实学了,还一板一眼照着做,以至于显得有些迂腐。他觉得没什么不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更何况兄长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事事照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