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167)
疫病自古难以根除,一大原因便是它传得太快,他们耗费不起时日。
张太医干瘦如枯梅的手重重握紧,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也没有旁的法子了,既如此,老臣愿身先士卒先种痘试上一试。倘若……倘若不慎……”
见他面露慷慨赴死之色,桓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又知这法子对老太医来说实在太过新奇骇人,安抚道:“既是我提出的,那也该是由我先试……”
手被谢衍紧紧握住,她登时不吭声了。张太医眼含热泪看向她:“桓大人真君子也。”
谢衍冷不丁道:“你们争什么,种痘也该让突厥来的几位大人先种。”
他们同染病之人相处最久,且皮糙肉厚还是罪魁祸首,就该让他们先来。
听懂了谢衍话的几位使臣你看我我看你,齐齐后退一步。
最终还是长在陇右的谢行打断了他们:“不是,牛这样要紧的东西,百姓都悉心照料,你们当真以为生了痘的牛这样容易找么?”
可再不容易也要找。好在家中有牛的百姓都在官府登记造册,天明之前找到了几头身上生了痘的牛。
张太医依照桓玉所言带人将牛洗刷干净取了痘液,用烧红的匕首在几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使臣手臂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涂抹上了痘液。
这样一来,所有痘液又用光了。
即便这法子有用,也找不出那么多长了痘的牛啊……
张太医下意识看向了桓玉。
她正提笔写着自己知晓的从古至今治疗天花的法子。从葛洪的《肘后救卒方》到董玉山的《牛痘新书》,再到孙思邈的《千金方》。
谢衍的目光凝在她所写的最后一行字上,心头一紧。
“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
“等这几人生了痘疮,再将其挑破,像方才种牛痘一样种到人身上。”她道。
张太医面色实实在在地变了。
种牛痘只能说得上古怪,可老太医并非不能接受。他心中觉得既然那是牛染的病且染上还没太大事,人自然可以一试。
可种这“人痘”,就是切实要把疫病往自己身上染了!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邪术了。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是大逆不道的邪术,”桓玉道,“所以这次,我先种。”
几日后,种了牛痘的突厥使臣手臂上生出了脓疮,只不过症状比真正染了天花的人轻得多。而桓玉所言种痘之法也传遍了甘凉城和军中。
即便是不违命令的军中,也生出些不情不愿的声音。
毕竟这种法子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桓玉知晓他们的恐慌,打算让张太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给自己种个痘做示范,最终还是被谢衍拦下了。
“我来。”他道。
桓玉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后背,隐约有些担心。
她怕他身上的伤生出什么变故。
“我不一样,掌珠。”谢衍道,“只要我种了痘,他们再不愿再惧怕也会依命行事,因为我是他们的君主。”
这样行事更快些,毕竟闹疫病的不止一个甘凉城,他们还有其他地方要操心。
桓玉默然片刻,突然问他:“倘若这法子真可能要人命呢?”
一旁的张太医听出一脑门冷汗。
谢衍蹙眉道:“……那出事的也不能是你。”
桓玉点了点头,轻轻道:“你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片刻后谢衍才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
她是在说,即便她日后真的性命不保,那他也不能出事。
如同他自己所言所想。
心中生出波澜,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挑了一个午后在军中让张太医给自己种下了那人痘。
彼时张太医的手都在抖,军中将士们一言不发,甚至有人用仇视的目光看了一眼桓玉,心道圣上被此女所惑。
可在谢衍种完痘后,终究没人再反抗这件事了。谢行等几个军中大将看了一眼谢衍,率先挽起了衣袖。
他们得做表率。
又过了几日,最先种痘的几个使臣身上所有异状退去,格外茁壮地活了下来,而谢衍谢行等人也生出了痘疮。
眼看没有人有性命之忧,军中将士和百姓才放下了顾虑,心甘情愿种起了痘。
甚至还有人私下找张太医通融,问能不能给自己种谢衍身上生出的那种,真龙天子毕竟不一样。
张太医铁面无私地拒了,转头就给自己和桓玉种上了谢衍身上的。
谢衍心惊肉跳看着他在桓玉白皙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斥道:“划这样长做什么。”
张太医看着桓玉手臂上刚渗出一丁点血的细小伤口,斟酌道:“老臣觉得,再划小一些,桓大人可能便种不上了。”
谢衍:“……”
挽着衣袖的桓玉轻笑一声道:“那张大人可以再稍稍划长一些,我不痛的。”
第84章 神女
不过半月功夫,甘凉城已有过半百姓和将士种上了人痘,此法也被信鹰传到了突厥使臣经由的其余城池以及长安。
只可惜实行起来远不如甘凉城这般顺遂,于是不少种痘后已痊愈的将士主动请缨前去帮衬。
他们已通过书信往来和斥候禀报知晓了其余城池如今是何等凶险,只有甘凉城止住了疫病蔓延,甚至连与那染病使臣一同到来的其他使臣都保住了性命。再看其余城池的人仍排斥种痘,不由忆起最初也不愿种的自己,心中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临行前他们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我们一定同他们讲清楚甘凉城是如何挺过来的!城中已有百姓做了圣上和桓大人的长生牌位供奉,这种事做不得假,那些百姓见了也总会信上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