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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知道我穿越后(73)

作者: 不废江流 阅读记录

一样的积威深重,一样的沉着难测。

桓玉也在看他。

谢衍便在众人注目之中,低缓开口,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力道。

“既如此,便让桓家娘子入国子监,司算学助教一职,讲授经义,传道受业。”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话引起了怎样的风浪,继续道:“有才之人应得重用,此为天理正道。”

不少官员出列跪于堂下,多为士族,也有零星几个寒门,俯首高呼道:“此事不可,还请圣上三思!”

谢衍微微侧身,似是不解:“有何不可?”

这不是询问,这是在告诉他们此事不容反驳。

上次他问出这句话是在江南试行均田之制时,而后极力反对的官员该贬的贬该杀的杀,直到朝堂之上再无反对之声。

跪着的诸位臣子思忖着劝谏之语,一时竟发觉可言之语实在太少。

说她未经科举不能直接任有品阶之官?可科举都有她的手笔在,这话岂不是啼笑皆非?

说她无才无功?可长安城中一众有才学的郎君都比不过她,这样岂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而功绩……她做过的事若有心吹嘘,可不止值这一个八品小官。

说她生于中元子夜太过奇诡?但生辰八字放在官场上谈如同笑话一般。

能说的只有那一样。

“桓玉身为女子,此举颠倒伦常,有违天理!”

谢衍并未言语,反倒是太后出了声,语气似悲似叹:“女子啊……”

她虽掌权,却是因为“皇后”“太后”的身份,剥去这层身份的裴雁柔,虽有才学,却不敢真正以女子身踏上仕途。

可有人敢。

她终会帮上一把,因为她是女人。

在这样混乱的庆和殿中,太后忍不住去看那些已经失了声的夫人娘子。

剥去家族出身和为人妻女的外皮,她们又在想些什么呢?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出身大族的贵妇,在几十年前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身份时,真的没有对秦访晴投去过艳羡目光么?那些虽二嫁三嫁看似美满的妇人,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么?那些一辈子只谈风花雪月即便读了四书五经也没用的娘子,真的不会心中苦涩么?

裴太傅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随即他语气森冷了下去,目光如刀如剑:“多少年了,你们还是这副腔调!”

有几位年迈武将的脊背突然佝偻了下去,甚至有人颤抖起来,似乎被太傅伸出的枯瘦手指狠狠按了下去!

“你们问问自己,当真没有女人战功赫赫胜过你们么!”

已经逝去数年的女将似乎活了过来,音容相貌如在眼前。

“你们问问自己,当真没有女人谋略无双胜过你们么!”

月余前还在监国执政的裴太后不发一言。

“你们问问自己,当真没有女人才学出众胜过你们么!”

桓玉看向哑口无言的众人,声音和缓有力。

“看诸位的意思,女人似乎不是人一般。”

话音方落,忽有太监前来通传:“启禀圣上,陇右传来捷报,有来使求见!”

谢衍霍然起身:“宣!”

来使是一名桓玉颇为眼熟的小将,让殿中众人眼皮都跳了起来——原因无他,来使是个女人。

陇右镇北王妃手下有不少女兵,还有许多是曾经跟随女将的人。这事朝中人心知肚明,却也没说些什么,毕竟她们杀敌还算英勇,且没有如同女将那般战功太过显赫又一心要压在他们头上的,即便立功求赏也多求金银。

她们不敢再讨功劳。

可今日这个来使却彰显了某种微妙的改变,因为以往数十年见陇右来使从来都是男儿。

来使看起来年龄不大,声音还脆生生的,仿若没看见满殿人,寻了个空地先向谢衍和太后行了礼,才抱拳道:“不日前突厥进犯,世子妃带兵大败沙蝎部,斩其首领,特以此来恭贺太后寿辰!”

镇北王世子的世子妃出身寒微,是曾经跟随秦访晴的女兵之女,同镇北王世子是青梅竹马。

而沙蝎部则是突厥诸多部族中格外骁勇善战的一支。

裴太后也少见地大笑起来:“甚好!”

而来使则是又拜向了谢衍,出声道:“王妃听闻圣上已为女将的‘悯生’剑觅得良主,特此恭贺!”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桓玉,高声道:“年初桓家娘子途经陇右前往西蕃,曾赠王妃兵书一卷,教授世子妃改良火药之法,大败沙蝎部,桓娘子也有功劳!王妃说这样的人,足以与悯生相配!”

桓玉道:“我不过纸上空谈,是王妃及世子妃殚精竭力。”

在途经陇右时,她遇到了带人采硝石的世子妃,在双方得知身份后她应下了前往镇北王府的邀约,还见到了沙场上的伤兵。

她没什么如同女将那般带兵打仗的天分,却读过许多后世的兵书,便将自己关在房中默出了厚厚一沓纸,希望能聊表寸心。

如今也算得了个好结果。

桓玉看向庆和殿中神色各异的人,心中隐有叹息。

她对这因自己而起的满堂闹剧有所意料,是以无怒也无怨,只觉应当是这样的走向,毕竟世道如此。

可如今公理、道义、才德、人和皆在己身。

——这世道,合该为她让路。

裴太傅不知晓还有这样一桩事,一边面露得色一边嘟哝她不事先告知;桓谨俞瑛称一句容光焕发也不为过,腰挺得笔直,似乎在蔑视这堂中身居高位却无德无能的人;混在士族子弟里的王言之还在扰乱人心,说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国子监助教,教得还是算学,这些人的反应也太大了些,难不成是觉得自己不如一个小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