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春尚浅(106)
旋转的马球自谢兰茵手下而过,带着飓风一般狠狠装入自方球门之内。
“齐方一分。”
裁断的效用高声叫道。
少甯安下心来。
那个谢兰茵球技虽不弱,但齐萱胜在同表哥配合默契。
这场赛应当是稳胜的。
悬着的心放下,她不由也开始羡慕起来,想来天地广阔,自己平日里只守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实在是愚不可及。
既然怎样都是一辈子,为何非要日日循规蹈矩,让自己活得那样不痛快呢!
在可被世俗接受的范围内,让自己活得开心快乐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寄人篱下并非自轻之路。
若母亲知道当年送她来程家,会让她圈地为牢,想来也是会伤心的。
“若我也会骑马就好了。”她自言自语,“会骑马就可以打马球,打马球就能拼胜负,同那些男儿一样。”
若她会骑马,可以凌风狂奔,纾解心中不虞愤懑,遇到危险也能有更大的机会逃脱。
忽身后有人,语气带了几分低沉,“这有何难?”
少甯一回头,下意识喊:“大表哥!”她看了看后面,“你没回衙署?”
一旁郑宽冲着场内喊:“谢二姑娘!”
少甯望了一眼齐萱,转头冲郑宽道:“别喊了,再喊,今日的银子双倍。”
“啊!”郑宽委屈地看向程之衍,“澜柏,你表妹好凶。”
程之衍幽幽道:“嗯,凶得好!”
郑宽:“....”
“跟我来,我教你。”
少甯看了一眼齐萱。
程之衍道:“输不了。”
她点点头,看来大表哥同自己看得一样,既然怎么都是赢的。她倒是也有了闲心,反正左右都在围场这,两个场地中以木篱相隔,她一面学骑马,一面也能看到马球赛的结果。
两人朝外走了百十来步,有人便牵了马来。
程之衍扶她上去,因上次二人一骑,已短暂接触过,少甯倒是没什么抵触,坐上马背,轻轻晃了晃腿,“我们从哪开始?”
“先从你坐上去,不会掉下来开始。”
少甯不由瞪大了眼,“还会掉的吗?”
左脚腕子被男人温热的手掌包住,轻轻入了马镫,接着转至右边。
晃神间,男人已转至前面,一字一句叮嘱她,“腰背要直,身体略微前倾,抓紧马鞍,最重要的要谨记,时时刻刻都要抓紧缰绳,若遇马惊,尽量俯低而行,切莫因慌乱加力踏笞马腹....”
少甯是第二次坐骑,可还是很兴奋,又有些茫然无措,只听马蹄哒哒,身体似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带着她朝前走。
上一次有程之衍坐在她身后,这次是她一人,紧紧抓着缰绳,有些紧张。
“大,大表哥,你别松手。”
程之衍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颔首说好。
少甯一颗紧绷的心慢慢也松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青年墨色的眉目,犹如黑夜里指路的明灯,不论多艰险的境地,他神情总是淡淡的,冷而疏,仿佛周身是被冰封一般,带着一种凉意。
可就是这凉意让人安定和警醒。
就像冬日,你披着厚厚的大氅,站在落满冰雪的墨梅前,随便摇一摇晃一晃,总会有丝丝缕缕的花瓣钻入你的衣襟、脖颈,那花瓣带着凉意,能让人清醒和安宁。
他便如这样的人。
同他一处,你永远不用担心会一脚踏空,因为他总会稳稳接住你。
虽冷但让人心安。
由程之衍牵马走了四五圈,少甯胆子倒是大起来,展颜笑道:“大表哥,这马当真温顺,走再快些也无妨。”
程之衍见她高兴,嘴角也翘了翘,道:“再温顺的马也有烈性,你谨记要领,莫急性赶它,它自然也会好好驮着你。”
“嗯!”
又过了四五圈,少甯抬头望了望另一侧。
程之衍道:“马球赛分上下两场,没有这般快!”
少甯点点头,沉下心来,驱马又快了几分。
哒哒哒,哒哒哒!
她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如此又练了半个时辰,程潇出现在藩篱外。
少甯道:“大表哥且去忙自己的事,学骑马也不是一日便能会的,寻个效用来看着我便是了。”
程之衍稍显迟疑,但到底不能耽误正事,便唤来兵士,谆谆叮嘱一番,这才朝程潇而去,问道:“何事?”
程潇脸色不好,“谢侯爷今日回京。”
距离上次刺杀已过去了半月,程之衍早算到了此事,点点头,“也该回来了,想来是在官家旨意下来前,便提前动了身,一路再慢,怎么这两日也该到了。”
程潇道:“听闻他此次回京,亲自押送了广捷军中的细作,那细作已经签字画押,当日便是由他伙同韩桐陷害谢家大郎。”
程之衍:“这消息半月前便通过暗路送回了京中,不然你以为庄王为何提前动手,只是我猜测,那细作未必是真的,为以防万一,太子那边还是盯紧一些。”
“我只怕谢候会亲自动手。”
“天下脚下,除非是谋逆,否则他不敢这般张狂。”
程潇点头,又问:“主子还要不要再同韩指挥使谈一次?”
“要谈,你再去安排,明日吧!我再见他一次,当年的事,他手中有证据,若要证明我的身份,必要由他出面才可。”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啊!”
程之衍猛地回头,便见驮着少甯的骏马突然受惊,扬蹄破开藩篱,发疯似的,朝密林而去。
“大表哥!”女孩嗓音微破,惊惧非常,“大表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