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春尚浅(140)
见她与那老尼在一处,也起了些疑心,一头等她,一头让程彻到一甲堂细细查看。
果然在后门处发现了被强行撞坏的栓斗。
好在,小娘子最后没犯下大错,不然这事情还真是有些棘手。
“下不为例!”他肃着脸,握住她细腻修长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凉,都是冷汗。
“你记住了!与人谋事便好,且不可与虎谋皮,玩弄心计,到最后万一再反噬到你身上,可怎么办才好。”
少甯猛然抬起头,小猫似的呜咽一声,难以置信道:“大表哥你不怪我了。”
程之衍叹口气,屈起食指。
少甯知道这是惩罚,不敢求饶,只皱着眉头闭上双眼。
等了许久,额头却只落下轻轻一弹。
紧接着,是轻轻一吻。
夕阳晕红色的光炽,将二人身影拉长,钉在青色的砖墙之上。
一双影子交缠在一处,似一株年轻的藤。
两人分开,少甯脸颊彤红,双眸若星河倒挂的星子,璀璨夺目。
“若今日二妹妹或是三妹妹当真出事,我定会怪你!但好在大错并未铸成。”
少甯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低低的呜咽声,摧心挠肝一般。
程之衍无奈道:“不是说不怪你了。”
少甯呜咽道:“我以为你要同我退亲。”
程之衍一惊,垂下头捧起她的脸,“若我当真退亲,你会怎么办?”
少甯躲他,双手捧脸,兀自让泪水从手缝里流出。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想过就此放下,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就因为她是个孤女,便活该被人欺负了,不准还手的吗?
可程之衍似乎来了兴致,拨开她的手,注视着她水润润的眸子,“你还没说,若我当真退亲,你会如何?”
少甯秋水似的眸子映出他乌黑浓墨似的眼珠,里面沉沉的,都是希冀。
“大约,大约会搬出程府去吧!”她梗声说,“总不好让老夫人为难,或者回苏州去,再寻个寒门士子嫁了,绝不给大表哥惹麻烦。”
他怔了怔,“寒门士子?”
少甯抬帕擦泪,嗯了一声,“父亲在世时有些故交,便从那几家里再挑挑,总有合适的。”
程之衍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待少甯离去,他喊了程彻进来,“李家在苏州的故交,你去帮我查一下,都有哪几家,去信问一下,那几家郎君可都定亲了?若没有,我手上正好有相配之人。”
程彻呆了一下,为难道:“大爷,咱们之前在江宁任职,江宁官场还熟悉一些,这苏州,这,查起来也不方便呀!”
他不明白,自家大爷怎么突然想起给人做媒了,扎煞着手,“爷,这本朝官媒它不过就是个七品差,您与其在这花精力,不若遥领个冀州安抚使的差事,还能给陛下训练训练新兵。”
程之衍让他滚,可待他滚出了墨砚堂,还是想不明白,自家爷要上进,是好事。
可做什么非要朝着这七品的官媒努力?
弄个大将军当当,这头衔才够威风。
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主子交代的事却不能不办,当下到外院同自家大哥说了一声。
不过两日,少甯便在栖梧阁收到了消息。
“大爷给三姑娘保媒?”少甯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奴婢听到的,就是这样说的,说已经报与了大老爷知道,大老爷也同意了,如今整个程府都传遍了,三姑娘被拘在院子里,说是只待夫家有了眉目,便将婚期定下,直到成婚当日才能放她出来。”
云萝偏了偏头,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大郎君做媒的几家都是苏州人,奴婢当时说与宋嬷嬷听,宋嬷嬷还说这几家都同咱们李家祖上有旧呢!”
“是几家里面择一家?”
“是,不过大郎君还说了,另外几家没有被选上的郎君,他会亲自去请冰人,定要他们今年都能抱得夫人归才好。”
少甯莫名,“他倒是真闲!”
素瓷笑眯眯道:“也许大郎君觉得咱们姑娘身边也没几个亲人了,便帮帮这些故交,也算是讨姑娘开心。”
云萝歪着头。
她可一丁点没看出姑娘高兴来,好似还更愁云惨淡了几分。
这日,天色不错,距离程立姝被禁足已过了一旬有余,少甯换上春装,“咱们去瞧瞧三表姐去。”
她还有些事需要问问她。
碧华院里。
江氏鬓角珠翠曳动,正弯着腰对地上跪着的小丫鬟破口大骂:"你那蹄子是镶金嵌玉的,不会动弹啊?眼看老爷要走,就不会伸手拦一拦,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敢情主君主母起了争执,你们是来打哈哈的,你个不懂人事的贱蹄子,小骚货,平日里一个个跟发春似的往前凑,这会儿真用到你们了,在这给我演贞洁烈女呢?"
门外传来人声。
"母亲!"程立娆挑了帘子进来,"您这又生的哪门子闲气?"
听到这音,一屋子的奴婢这才喘了口气,扎煞着手立在跟前的苏嬷嬷接话道:"二姑娘来了,快进来劝劝夫人,生了一早上气,想必饿了,奴婢去厨上盯着做些朝饭来。"
程立娆挥手让她出门,上得前来,“是不是父亲又去了出云阁?”
江氏委在茶榻上,捏着帕子哭:“你父亲当真是同我离了心,明明是那贱人陷害你不成,反受其害,你父亲偏说我毁了她,娆儿,这男人心若偏了,当真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呜——
江氏人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夫妻二十载,他竟这样来恶心我,处处让出云阁那个贱人压我一头,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