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春尚浅(169)
少甯和沈莹纯对视一眼,沈莹纯抹了抹脸,“我一向不会说话,我家夫君平日里也是看我不惯,常常笑话我粗鲁,没有燕京贵女们的矜持和做派,可那又如何?当初他的家人给他说了大学士家的贵女,他还不是拒了,后来又娶了我。可见这情分如人饮水,是半分骗不了人。也许是那谢二姑娘临时悔悟,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钟情之人是令兄,也未可知呢!”
他们夫妻是少年情分,青梅竹马,听闻当年庞统为娶她,也是闹得满城皆知。
齐萱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望着她,“怎么我二哥哥就给我找不到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嫂嫂呢!那谢兰茵工于心计,我讨厌死她了。”
少甯拿软帕给她拭泪,“你这呆子,你嫂子是同你二哥哥过一辈子,还是跟你过一辈子?只要你哥哥喜欢不就好了?”
又疑惑,“谢兰茵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肯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来递消息给你二哥,想来是已寻到了成功拒绝皇后娘娘入东宫的办法,你也别为这事伤心了,你哥哥若能同心上人结了连理,也是好事,有这时间,还是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齐萱羞红了脸。
正说着话,不妨噗通一声震响。
三人忙起身四处寻找,正有一女使急色匆匆往碧湖另一头去。
齐萱拦住她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女使俏脸着急道:“大姑娘,碧湖那头像是有哪家的娘子不甚落了水,管事正四下找会水的女使和婆子呢!奴婢自小通水性,便想紧着去看看,也好搭把手。”
这时,亭亭如盖的望春树后的碧湖另一头,接着又是噗通一声响。
传来几个女使婆子的高声喊叫,因隔得远,听不太清,只依稀听到像是说‘有郎君下水了’云云。
“你快去!”齐萱脸一白,忙吩咐小女使赶过去,随后又转过头,焦急朝两人道,“我要去瞧瞧,你们去不去?”
照理说有人落水,府里寻个会水的小厮或管事过去相救不难,可难就难在今日来做客的,个个都是名门望族之女。
相救时,衣不遮体、肌肤相触也是难免之事。
难道要让人家堂堂高门巨族家的姑娘,被救后,竟因名节被迫委身给一个小厮或管事吗?
第82章
少甯见齐萱急出了细汗,上前拉住她道:“我同庞嫂子也随你去瞧瞧。”
沈莹纯点头,劝她道:“府上也不是第一次置席,你先别急,便算是有小娘子不慎落水,寻个会水的婆子不难,不会出事的。”
待三人到了碧湖这一头,远远便瞧见,碧波溶光中,一如海棠般盛放的女子裙角,若一片云渐渐没入了水下。
潋滟的水波中,正值妙龄的小娘子仰面换气,仿佛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甯一眼望见了人,胸口猛然一窒。
正值三月里,她的后背竟出了一层细汗。
那落水的小娘子竟是原本应在庄子上禁足的程立姝。
少甯蓦然转头,见距她不足一丈的距离,着月牙白锦服的郎君,正张着双臂,如游鱼一般奋力靠近她。
待近了,先是抓住了她的右肩,紧接着又用遒劲的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腋下,转身往岸上来。
程立姝因面朝湖心,又被冰冷的湖水打湿了发丝,贴在额颈上,若非熟悉她的人,一时还真看不清她的容貌。
但郎君很好认,已有一旁的女使喊了出来:“是端王殿下!快!快去给殿下取斗篷和干巾子过来。”
少甯掐紧了手中的锦帕。
这种时候她是走是留都不对。
程立姝被拖着上了岸,仰面躺在青石地砖之上,双眸禁闭,樱唇发紫。
端王对着她胸口一连摁了四五次,这才助她挤压出了腹中的冷水。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连在花厅听着歌舞的福宁县主也在一众贵妇人们的簇拥下,脚步凌乱地过来。
待看清了地上情形,脚步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
这种事任谁都会后怕,自庄王谋逆后,宫中对太子和端王两位殿下愈发看重。
陛下年过四十方登基为帝,这种岁数,再生出皇子的可能性根本不大,王室子息单薄时,仅有的皇子便显得弥足珍贵。
况且不论陛下,单说宫中那位得宠的端贵妃,若儿子在齐家稍有差池,只怕齐家上下也不能被轻饶。
“娘。”齐萱开口唤她,她这才回过神。
握了握女儿冰凉的小手,朝四周围观的婆子和女使叱道:“都看什么,还不赶紧去客房准备热水。”
她上前一步接过斗篷亲自给端王披上,又拿了巾子盖在程立姝身上。
程立姝身上这件粉裙不知是否为湖中碎石所勾,自脚踝处,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一截冰玉似的小腿。
福宁县主看的眼皮直跳。
端王瞥见,目光一沉,紧接着将身上的斗篷也披了上去。
“殿下。”福宁县主劝他,“你也受了寒,还是先去客房稍作休息,换身干净衣衫来。”
端王点头,“姑母,我没事。”口中随着说话,带出一圈白气,望着地上的程立姝道,“这个季节落水可不是小事,还是先寻个大夫来瞧瞧她吧!”
早有健妇在他们谈话间,俯身下来,一个婆子扶着,另一个将程立姝背在了背上。
“去最近的一夕居。”福宁县主吩咐道。
随着婆子起身,端王的目光正好落在程立姝一张冰玉洁白的芙蓉面上,眸色一沉。
福宁县主转头吩咐其他围观的女使去请大夫,又对着端王道:“殿下,这里有人伺候,你也受了寒,还是赶紧下去也让大夫瞧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