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深春尚浅(198)
少甯沉默下来。
说是太忙,不过是不上心罢了。
齐萱看出她的想法,却道:“你不知道,官家这也不算敷衍,因他本人确实喜欢安静的人。你想想,咱们这位陛下自登基以来,除了前些日子收用了一个女子外,得封的那些都是自潜邸便跟着他的。咱们地处燕京,便是米粒大小的一件小事,也能被渲染得沸沸扬扬,可你何时听到过,这后宫有拈酸吃醋之事被爆出来了?”
少甯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齐萱转了转手中的团扇,“这位贵妃娘娘自潜邸里便十分守得住,性子沉稳坚韧,尤其静得下心来。”她拿扇面遮住,附在少甯耳边道,“听闻都爬到了这个位置了,每回侍寝,主动同官家说过的话不足十句。”
少甯震惊地瞪大眼睛。
齐萱点点头,突然又叹息一声:“就是这样的好性,咱们皇后娘娘才生气呀!就跟棉花似的,打一拳头上去,什么反应也没有,简直无懈可击。不过最近也有人在传,她似乎是失宠了。”
少甯端茶抿了一口,好奇道:“为什么?”
齐萱看了一眼四周,再次低声道:“官家近日纳了新人,你没听说吗?”
少甯摇摇头,“官家四十岁了吧?”
齐萱瞪她一眼道:“男人便是七十,也是贪这口新鲜的。”她给了少甯一个千真万确的眼神,悄悄道,“我娘告诉我的,皇后娘娘气得一连几日没让妃子们过去给她请安。官家近日夜夜流连那周婉容处,大有罢黜后宫独宠她一人之势。”
少甯想起了自己的婆母,明凝夫人,不由摇头叹息。既能这样轻易撩开手,当年又何必…
哪知齐萱却道:“我倒是见过那位周婉容一次,也不是多出众的样貌,就是一双丹凤眼生得勾人了些,好似会笑。”
“丹凤眼?”少甯停下摇扇。
齐萱喝了口茶点点头。
少甯便不说话了。
厅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二人,不得不站起身。你方见礼,我方还礼,不免又是一阵嘈嚷。
终于再次坐定后,齐萱转过头来,推了推她道:“说点别的,你相不相信那姑娘说的话?”
少甯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去瞧新娘子了,座位倒是空了一大半,这才道:“她的话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燕京地界上,官家眼皮子底下,只要做得不过分,二殿下便什么事也没有,再则,难道太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孝敬?”
齐萱撇了撇嘴,显然她心里也是这样想。
少甯却是担心另一桩:“那你呢?可信了?”
齐萱问少甯的是端王受贿之事,少甯问齐萱的自然是宋异那事。
“也信,也不全信。”
少甯踏实下来,可见她虽对那宋异倾心,但并非全无理智。
说来,刚开始少甯也没信,可直到见到端王,少甯便信了七八分,宋异此人,惯是喜欢贴附权贵,再说又有那一百万两的嫁妆在。
齐萱两只手交叠放在自己腿上,拇指相互掐了掐,唇边却抿出个笑来,“旁的便罢了,但那姑娘说她出嫁会有百万两妆银陪送,这我信,能给得起三百万两来拉拢二表兄,自然也能出得起这一百万两的嫁妆,这样丰厚的家底,没有人能不动心。”
少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齐萱转过身来,朝她郑重道:“菀菀,你帮我个忙。”
“什么,你说。”
齐萱忖了忖,抬眸道:“你身边有没有得力且姿色不错的婢女。”
少甯摇了摇团扇,指着芙蕖道:“你觉得她如何?”
齐萱点点头,“足够了。”
少甯有点好奇:“你要做什么?”
齐萱伸着细长的脖颈往男席那边望了望,见宋异的小厮从外面进来,神色慌张,一副焦急的模样,便笑了笑,附在少甯耳边说了几句。
不久,那宋异果然叫人来请齐萱往廊亭一叙,齐萱神色如常地离席。待到了廊亭上,宋异先言辞恳切地向她梳理清楚了同康家的关系,并起二指发誓道:“天人共见,我实在只拿她当亲妹妹看,若存了娶她的心思,便叫我为雷火焚身,不得好死。”
又落寞下来,肃着脸道,“实在是家中母亲一时昏了头,这才同这家亲戚又攀缠上,早几年我们两家都是断了的。你放心,我定会同家中说清,这辈子要娶妻,便只娶表妹你一人,除了你,我心里再容不下旁人,还请你务必要信我。”
齐萱也不与他争辩,垂眸盯着脚尖,“当真只是妹妹?”
他说是,一副宁死不屈之态。
齐萱浅笑,晶莹透亮的瞳仁若倒垂的星幕,“我自是信你的,可你那个表妹实在是说话不成样子,还说你已应了要娶她,皆因想受她百万妆银呢!”
宋异鬓边直跳,他是答应了那傻子要娶她过门,可也怪不着他,说来说去,都怪他们康家实在太有钱了。
母亲同他提及此事时,他初始是断然拒绝的,可后来偶然得知了此事,加之这康家又在暗中攀上了端王,他自然也动了心。
太子和端王二人,总要选其一,既康家选了端王,他凭着康家的孝敬,也能得几分器重,故此,这才做了端王府上的府臣。
真娶了康家表妹,能将自己同端王绑得更牢固些,还能白白得一百万两,这买卖划算得很。
可谁知,还没议定却发生了今日之事。
那康英实在是愚不可及。
此事也让他清醒过来,即便有再多的好处,蠢笨之人实不可与之共舞,更不宜聘之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