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托付给死士后(19)
清晨的风冷冽刺骨,带着湿冷之气。
找了一夜,未觉得寒意难捱,眼下见着他,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顿觉手脚冰凉,浑身困乏。
李见月牙齿打颤,脸都冻青了。
洛沉余光移向她,很快收回,一言不发带她走到一个早点摊前,要了碗热汤面。
曹德喜一死,街上的巡查松懈不少。
二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路上渐渐人多起来,旁边有几个男子在议论刺史府血案,李见月听见“义士,死得好”一些零星字眼。
曹德喜在陇州为官这些年看来没干什么好事,百姓都对他深恶痛绝,巴不得他早点死。
用了热饭,身子暖和了些,此地离朔州尚有数百里路程,李见月想早点出发,免得再出岔子。
洛沉不动声色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什么也未说,带她去了车马行。
两匹马三十两银子。
掌柜的说出价钱,李见月十分心虚,轻挠眉心,盖住自己的眼睛,想问能赊账吗?几度开不了口。
“要不然我们还是走着去好了。”
她低声跟洛沉商量,那人好像压根就没听,大摇大摆上前,掏出了一个金锭。
李见月眼睛都瞪圆了,“你哪儿来的钱?”
洛沉,“死人钱。”
刺史府顺的?
李见月闭上了嘴。
洛沉跟着掌柜去后面牵马,她在外面等了会儿。
街上偶尔还是有巡逻的官兵走动,她戴着幂笠,乖乖站在树后面,用脚尖画树叶轮廓。
不经意抬头,看到不远处两个差役捧着一张布告贴在墙上,才发现这车马行距离汧源县衙很近。
陇州城辖下七个郡县,只汧源县位于州城内。
衙门的官差走后,一群人围了上去,嗡嗡的,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李见月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先皇骤崩,皇八子灵前即位,改元建平,遵舆制……”
零零碎碎的话语传入耳中。
“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个皇八子?”
“听说是过继的纪王幼子,尚在襁褓之中。”
“先帝不是定了储君吗?”
“谁知道呢,恐怕太子也……”
“那怎么也轮不到纪王之子吧,先帝又不是只太子一个子嗣。”
“嘘,这话可不兴说,你不要命了,如今罗珲只手遮天,谁当皇帝还不是他说了算。”
“唉,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恐怕这又要乱起来了。”
……
百姓们议论的言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李见月面色惨白站立不稳,有人从旁轻轻扶住,拉着她走到隐蔽处。
“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洛沉话出口,才发现她泪眼婆娑,责怪的语气柔和了些许,“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李见月低着头,毫无焦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像是还没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仍牵着她,洛沉迅速松开。
“对不起,”她红了眼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尽管那日在驿馆外亲眼看到父皇被抬走,可宫里一直没动静,她便始终怀抱一丝希望,或许父皇并没有死,那日不过是受了伤,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只是被罗珲软禁了呢?
洛沉嗯了声,“新帝登基,按照礼制各地郡王、节度使都要入宫觐见。”
“新帝?”李见月听到这两个字,情绪瞬间崩溃,“哪有什么皇八子,他不是父皇的孩子!罗珲他害死了父皇,还想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不过一介草莽,何德何能,大盗窃国逆臣贼子……”
洛沉言外之意她是一点没听出来,只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不甘中,激愤痛骂。
“公主。”
“公主!”
……
洛沉一连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语气重,她被吼得呆住,慢慢冷静下来。
“所,所以……三皇兄也要入京?”
他是父皇名正言顺的正统子嗣,又手握兵权,罗珲怎会放过他,但若不奉召,罗珲定会给他安一个藐视新帝,包藏祸心的罪名,举兵征讨。
李见月心跳加速,“罗珲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京城的!”
显而易见之事,历朝历代皇权更迭哪次不死几个人?更何况奸佞当道。
洛沉想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眼底闪过一缕哀伤,“这本就是他该承担的,”停顿片刻,凉凉道,“你身上的东西,难道不会要他的命吗?”
李见月一惊,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慌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沉轻嗤,并未挑明,“你想好了,若一定要去朔州,即刻动身。”
李见月脑子很乱,幽州军骁勇善战,兵力强盛,如今京城六军又为罗珲把控,三皇兄不过一个戍边郡王,可用的兵能有多少,如何与之抗衡。
史书中的乱世纷争皆因皇权旁落而起,罗珲残暴昏聩,视人命如草芥,注定不能长久,势必有不少王侯霸主虎视眈眈,洛沉的话让她警醒,她不知道,当下动荡的时局,父皇这封密信,是否会让三皇兄成为出头之鸟。
李见月坐在火堆旁,目光空洞呆滞。
从陇州出来,这一路都没有理出个头绪,她只是个久居深宫的小公主,不通政事,不懂朝局,更不会在风云诡谲中利弊权衡。
洛沉割了些草给马喂了,拍拍手上的灰尘走过来。
“夜里别睡太死,这山林有狼。”
“当真?”
李见月神思回笼,一个激灵,害怕得左右环视,往他跟前挪了点。
洛沉余光注意到,加了几根柴禾,火苗烧得更旺了。
李见月望着他被火光映照得发红的侧脸,突然问,“洛沉,你可有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