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档案馆中明明有两个人,却没有半丝人声。
边烬干活飞快,只用肉眼看一眼义体,就知道该往哪儿放。
孟初则要一一扫描,看半天说明才能确定位置。
用来抓取义体的机械臂她也操纵得很不熟练,几次都差点脱落。
边烬将东侧两排归档完毕,看孟初紧张得额头冒汗,走到她身后说:“放松,别看自己的手。抬头看机械臂。”
边烬说话非常笃定,是令人信服的指令,让孟初情不自禁照她的话做。
边烬:“想象机械臂是你自己的手,匀速托举。可以放进去了。”
嚓——
义体被稳稳放上高架,孟初兴奋地“哇”了一声。
“谢谢姐姐!我还没这么顺利归档过!”
边烬看着地上各种划痕,“看得出来。”
孟初:……
这姐姐不仅冻人,嘴还挺毒。
短短一个时辰就将今日的义体全部归档,效率惊人的高。
边烬闷声干活,而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孟初跟在她身后问:
“总是叫你姐姐怪不好意思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边烬没回头,扫描瞳孔开门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孟初怔住。
这名字,怎么和……那位叱咤风云的话题人物一样?
忽然想起这几天同僚们在说什么“怎么来兰台了”“躲着她点”。
难道……
真是那个大名人边烬?
.
靖安侯府。
没等到边烬的回复,沈逆想起边烬昨日在兰台食司吃得就不怎么舒服,今日估计也差不多,正好闲来无事,便给师姐顺顺胃口。
万姑姑和婢女一块儿将采买的食物拎到庖厨时,见沈逆在这儿煲汤。
万姑姑纳闷,“侯君,您这是做什么?”
沈逆守着火,片鱼肉,“想喝山药牛尾汤了。再蒸个鱼。”
万姑姑:“您还会做饭呐?”
沈逆将鱼肉的刺全部剔除。
“自然,在外打了这么年的仗,若是连饭都不会做,哪有力气杀敌?”
万姑姑看她做饭的手法熟练,便不再操心。
沈逆将做好的饭菜和养生汤分装进双层保温盒内,想了想,又加上一份草莓乳酪,便往兰台去。
到了兰台门口,正在栓马,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内,两位兰台属官正抽着电子烟,躲懒闲聊。
一个中年男人吐了一口烟,低声细语道:“……看得出来,上面也还很忌惮她啊……虽说她有卖国嫌疑,但是毕竟在北境当了那么多年的总都督,现在北境大军里随便点一个都还是她的信徒。据说三公九卿有一半联名上疏请求上面恕她的罪,上面那位呢,为了安抚那帮老朽才闹出了指婚,可真是煞费苦心。”
李渃元奉行仁政,不杀言官,脾气温和,导致混一点的小官也敢暗戳戳说她是非。
另一个更年轻点的男人说:“据说那个浑身八百个心眼的靖安侯和她师出同门,龃龉颇深。现在将人要了去,也不知道关起门来怎么折腾她。”
说到此处,两人低声笑了一阵。
中年男人道:“在兰台她也过得不痛快,程大夫以前受过她的‘关照’呐,特意让食司给她饭菜里下料,又油又咸。这会儿请全台喝糖水,偏偏就不给她。”
“啧,怎么说也是个正六品官,心眼也真够小的。”
有其他人走动的声响,两人拍了一下彼此说:“嘘,回去了。”
两人收了烟离开,沈逆顿了半晌的脚步继续向前。
看来边烬身处高位刚直不阿的那些年,得罪过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
沈逆玉身翩然,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一水暗暗打量的目光。
立足张望,没看到边烬的影子,便朝着偷瞧她好一会儿的小女官走过去,莞尔道:
“请问,你知道我夫人在何处吗?”
女官早就在猜此人是不是传说中的沈逆,待她走近,见她搭在斗篷里的绯袍和腰间的金鱼袋,立刻确认,真的是她!
被沈逆这双迷人的眼睛凝视着,女官不仅脑子不好使,说话都嗑吧了。
“你、你夫人是?”
沈逆:“姓边,单名一个烬字。”
女官恨不得当场拍脑袋,怎么就忘了这场轰动京城的婚事。
这头,沈逆被热情地引导入台。
那头,台内所有人都在喝程辙买来的糖水。
除了边烬。
去帮忙归档耗费了不少时辰,边烬还有本职工作需要处理,回来后一直忙到这会儿。
要不是程辙一直在刻意凝视她,期待她发现独独自己没有糖水,她都没意识到被故意孤立了。
无聊。
边烬脑海里轻飘飘浮过这两个字后,便将其抛在脑后,继续干活。
连一阵优雅的脚步声在靠近,她都没意识到。
“夫人。”
柔情蜜意的一声呼唤,低着头的边烬以为在叫别人。
毕竟没人会这样称呼她。
直到沈逆将保温饭盒放下,单手撑在她面前,腰肢轻扭,微微低身。
“夫人在做什么,这般投入。”
边烬抬眸,对上沈逆含情的双眸,一时怔住。
“师……”
沈逆插话,“时辰不早了,怕你今日胃口还不好,便过来看看。”
一个叫夫人,一个可不能叫师妹。
沈逆轻巧地将称呼圆了回去。
大雪天,外面天寒地冻,沈逆居然还亲自过来探望。
有眼人都能看出她们如胶似漆,说什么积怨已久,大抵是谣言。
“咦。”沈逆往边上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就你没有糖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