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很安宁,小院她很喜欢,曾倾洛真的管了她,帮她找了一处容身之地,李极已经很快乐了,可是这几日她总是有魂不守舍之时。
要一直这样躲下去吗?
得躲到什么时候?
永远躲藏,只是永远接近被发现的那一刻。
李极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最不喜的便是逃避。
这几日想要彻底摁死向知番的念头一直在心里翻涌,各种计划层出不穷,无数次分析向知番的势力与自己势力之间对抗的高低,结果都不容乐观。
所以她才一直压抑着,思考着。
曾倾洛昨日一说贺兰濯要与她商议和向知番有关的事,李极便明白贺兰濯想要什么。
李极已经做好了以身涉险的准备,贺兰濯的计划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即便差不多,在贺兰濯说出口的时候,那种被当成鱼饵的感觉还是让李极忍不住冷笑。
贺兰濯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也没想过立刻就能得到李极的回应。
离开现下最最安全的地带,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很难马上下定决心。
更何况,即便夺回睦州,那也是一片充满了黑魔方的危险之地,值不值得冒险,李极肯定需要评估。
不过,既然长安城能建城防,别的城池也可以建。
毕竟当初沈逆去过洛阳,勘察过洛阳的城防,当初的计划便是帝国的所有大城池都需有城防落地。
如今洛阳正在举全城之力推进城防工事,希望能够成为下一个安全之所。
帝国的几大城池最终都会立起城防,成为希望的“种子”。
睦州当然也在其中。
李极若是等到那时再谋划,只怕已经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贺兰濯有些话也没说尽。
留在长安城,等到新帝登基,新帝很有可能铲除她以绝后患,毕竟是曾经的政敌,向知番还贼心未死。
成王败寇,入局时李极便该心里有数,失败是何下场。
到时候,李极便会腹背受敌,处境会比现在险恶万倍。
贺兰濯道:“时间并不充裕,殿下想好之后可以再联系我。”
除了李极身处险境,贺兰濯心下不可能不急。
李极和向知番反目,安王派系内部动荡,人质是否会被牵扯其中,谁也不知晓。
多等一时,阿赐的处境就越危险,她等不起。
“如何出城?”
李极在她走之前抛出这个问题。
“这点小事我自然已经筹备好了。”
贺兰濯去找了李煽,向她要出城的权限。
交换条件是她去寻找韩复的下落,或许能为李煽找回解毒的药。
贺兰濯消失的这段时日,并非真的消失了。
她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各方的动向。
有时候藏在暗处能窥视的事情更多。
韩复已经不在长安城中,她和李煽都心知肚明。
李煽进入弥留之际,她并不觉得韩复会有解药,以她对韩复的了解,此人并不喜欢留退路。
但她心里还是藏着一丝希望。
谁不想活呢?
李煽在把最高研发署转交给沈逆之前,为贺兰濯开通了权限。
李极能这么问,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贺兰濯离开之前,单独找曾倾洛,希望她帮个忙。
“此次谋划还望曾女郎保密,不要告诉她。”
曾倾洛知道所谓的“她”指的是第五阙。
曾倾洛:“可是,这等危险的计划,若有她相助胜算不是更多么?”
贺兰濯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可牵扯到她。”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缓了语调道:
“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平静的语调中涌出浓烈的情绪,震得曾倾洛心尖一颤。
贺兰濯离去的身影越拉越长,渐渐变成一抹寂寞的影子。
晚霞散尽,月上树梢。
当然,这也是模拟系统在营造真实的夜色。
今夜曾倾洛依旧没回去。
她坐在软榻上,李极在画她。
还以为要画很久,曾倾洛已经做好一整夜都僵在这儿的打算,没想到李极很快画完了。
“来。”
李极嘴上说“来”,连人带画板自己挪到了曾倾洛身边。
曾倾洛看着画中人,的确很像自己。
可是那双眼睛美丽、灵动,却冷漠抗拒着,藏着浓浓的愁绪。
“我是这样的吗?”
曾倾洛觉得方才自己可不是这种表情。
而且自己恐怕也没长得这么好看。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
曾倾洛一时无言。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恐怕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说回来,也没错。
她以前的确很不喜欢李极,就算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思绪行至此,曾倾洛发现,她方才在心中用了“以前”这个词。
李极从她身后抱过来,又是紧紧将她拥入怀中的姿势。
这份紧拥和李极总是汹涌扑向她的情绪一模一样,浓烈到她快要不能喘气。
其实李极已经决定了,在贺兰濯说出那个计划的当下,她就已经决定孤注一掷离开长安城,为她和曾倾洛的前路谋划。
曾倾洛也不知道为什么读懂了李极没说出口的想法。
但她就是懂了。
“我走了之后再没人烦你,你是不是很开心?”
李极在她耳边低语着。
曾倾洛的眼眸被某种情绪定住了,半天没眨动。
是啊,她应该开心,以后没人烦她了。
没人对她哭对她闹,缠着她非要从她身上榨出一丁点在意的情绪,她是应该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