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3)

他坐在座椅垫子上有些不太习惯，双脚微微打开又并拢，手指交缠，左手指腹刮擦着右手的指节，稍显不安。

长途跋涉后，紧急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吃大鱼大肉。

可齐新荣哪里会在意这些。

没有意外，这就是齐返他爹。

竹英这时出来打了圆场，“知轩没下过什么馆子，他不太懂。”

齐新荣一拍大腿，“什么呀，你要做我儿子可不能这么土，走，今天带你去金碧辉煌。”

齐返也不吱声，他只想当一个独自美丽的司机。

接到‘客户’指令，他立马调转车头，往金碧辉煌的方向开去。

十字路口，遇到红灯，齐返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季知轩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而且眼皮都快合上了，强撑着坐着，模样看着可怜。

齐返不自觉放慢了车速，车子开得比来时稳多了。

谁知，季知轩不给面，一下车，就吐了。

人都难受成这样了，齐返很想开口说，算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一餐‘团圆饭’早晚都得吃，下次还得抽时间出来陪着这群人，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他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毫无表情看着季知轩在不远处的树下受苦。

季知轩捂着胃，疼得五指都伸不直，在远处，他撑着树，浑身虚弱。

等他们进到金碧辉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齐返坐在包间里，用热水烫着碗筷，等菜上来了，他就一直在闷头吃，不参与任何话题。

努力当个空气人。

如此这般，焦点也就自然聚焦到了季知轩身上。

季知轩的脸颊湿湿的，似乎已经洗过脸了，跟唱戏的戏子抹多了白色的胭脂粉那般，白得怪异。

包间橙色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彩都染不上色。

季知轩一边小口进食，一边应付着大人们的问题，时不时瞟着齐返，仿佛在求助。

齐返优雅地切着牛排，别说帮助，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季知轩只能识趣，默默低头。

饭吃了个八分饱，齐新荣放下筷子道：“竹英，上去看看空中花园嘛？让他们兄弟俩交流交流，小孩子见我们在，都不好意思说话。”

竹英看了看两位男生，一餐饭下来确实没有交流，想着日后真要成为兄弟的话，这样确实发难。

她点点头，跟着齐新荣离了座，两人去顶楼欣赏夜景去了。

会说话的两人都走了，包间内安静得不像话。

齐返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他打算等吃饱了，就去外面抽根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许是吃了一点东西，季知轩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拿纸巾擦嘴的时候，瞥了一眼齐返。

见齐返正认真吃饭，季知轩才拿出手机。

他打字的手速很快，指腹在屏幕上跟无影手似的挪动着，嘴角扬过一丝笑容，冲淡了一直以来的疲惫感。

他猝不及防切了屏，调出了相机，假借桌布遮掩，露了个摄像头，悄悄拍了张照片。

是齐返的侧脸。

倏然，齐返皱着眉头抬眼，刀叉被他用力拍在桌上，发出金属撞击模板的巨响。

余音未停，他冷着脸，严肃道：“删了。”

在季知轩举起手机的那刻，齐返就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

起初，他看着季知轩一直躲在桌下玩手机，心想季知轩应该也不喜欢这样尴尬的场合。

他没有管，低头吃着自己的意大利面，无意瞥见叉子上的倒影。

这小子竟然偷拍自己。

见季知轩还不动，齐返的声音降到冰点：“删。”

他甚至惜字如金。

第一次看齐返这么凶，季知轩先一愣，再低下头，像一只没有藏好的雪兔，被人抓着耳朵拎了起来。

虚弱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人拿捏。

他不辩解，看了一眼齐返，乖巧点点头，“抱歉，好的。”

齐返还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大方承认。

尤其是季知轩那双眼，眼睛溜圆，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眼神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无辜。

要不是对方亲口承认，对上季知轩极为无辜的神情，齐返都以为自己乱扣罪名帽子了。

在齐返的注视下，季知轩戳了几下屏幕，看样子是删掉了。

闹这么一出，季知轩的脸上浮着尴尬。

他的胃口本来就不好，此刻更是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他迅速站起来，脚踝打到了椅子腿，疼得咧嘴，落荒而逃。

齐返还想着要是能早点结束，他还可以去滑板店里转悠一趟。

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了，到头来，还落得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团圆饭’。

真是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这，齐返的耐心也耗尽了，他叉子一甩，丢在了木桌上。

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溅到了卡其色的酱汁，粘腻得让人嫌弃，擦了半天，总觉得没弄干净。

“去趟洗手间得了。”齐返蹙着眉朝着洗手间走去，却见门外站了好几个人，堵着了他的去路。

“让一...”

‘下’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台手机被甩了出来。

旁人冷眼抬脚，生怕飞出的手机砸伤了自己。

齐返站在人群后方，手机穿过空档，直接滑落在他的脚边。

屏幕还亮着，是微信聊天记录。

他弯腰捡起手机的刹那，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对话框中。

13：42分

季知轩：【到站了，不过...我看到了齐哥，真的是他，盯着看了好久。。我确信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