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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成为箭坛神话(58)+番外

作者: 那只水饺 阅读记录

“家”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很平静的词吧。

盛恕那颗在赛场上都不会为比分而焦虑的大心脏突然有点慌乱。

他匆匆应了一声,打算离开,郑君也没有多留他,两人就此道了别。

但他总想和谁说点什么,思索一番后,掏出手机,把季明煦送的那个徽章照了下来,发给了他。

恕:[很好看。]

想了想,盛恕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从表情包里找出一滩可可爱爱的大猫猫发了过去,故意打了一行字。

恕:[谢了,明煦哥。]

发完之后,盛恕看着自己最后叫的那一声“哥”,都觉得有点恶心心。

毕竟在十七岁少年壳子里的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成年人,而且还比当时的季明煦要大上两年。

但一想到季明煦看见之后可能的反应,他又觉得逗逗对方也挺开心的。

季明煦还在夜训,肯定没看到微信,盛恕也不着急。他挑了挑眉,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抛着收到的新礼物,心满意足地朝健身房走去。

健身房里,霍问依旧精神充沛。

没能拿到个人排名赛的第一,他不仅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来了兴致,卯着劲要和盛恕一较高下。

盛恕自然不甘示弱。

每一次大量运动之后,盛恕总能觉得精神轻松,在晚上迅速入睡。

但是这一夜,他罕见地像之前一样,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

只要闭上眼,就是按下快门的声音,人群嘈杂的讨论,还有连续不断的闪光灯。

有的是这场比赛时遇到的,有的则要追溯到近十年前。

这种回忆突兀的、强制性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盛恕上辈子,大概每周都会有这种异常的感觉。他原以为穿越过来,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自己能有所好转,却没想到又是这样。

他越发烦躁,却又无计可施。

盛恕确信自己曾经没有这种被闪光灯照着久了就难受的毛病,并且很享受众人的关注。

开始讨厌这些,其实是在他确诊罕见病后一年多的事情了。

罕见病的进程在每个个体上都不一样,一般都从人的四肢开始出现异常。

但盛恕比较幸运,确诊半年后,在利鲁唑的帮助下,病程发展不快[1]。只是行动有些不便,没受太大影响,拉弓倒是比原来费劲了一些,不过不多。

他那时候还天真地抱有一种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可以战胜奇奇怪怪的病,重新站在赛场上的美好愿景,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表现确实不错。

自从患病后,很多媒体在拍他,宣传他是如何努力地与疾病抗争,把他当成一个积极向上的榜样,然后他们找出了盛恕的所有信息。

——父母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由于奶奶是退役的射箭运动员,所以继续了这项运动,靠着努力和天赋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大放光彩。

他们觉得这励志极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就连盛恕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依然努力练习,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模拟着射箭时的动作和姿势,等待着再次站到专业的赛场上。

但在那之前,他受邀参加了一场室外三十米的射箭比赛。

公益性质的,他出来只是表演一下,没人觉得会出问题,比赛开始也都很顺利。

盛恕自己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在倒数第三箭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手突然无力了起来。

单肢肌无力,是患病后的正常症状。

但在赛场上,是致命的错误。

然后那一箭脱靶了。

当时他们用的是80半环的靶纸,而盛恕射到了靶纸之外。

那是他自十三岁以来,唯一的一次脱靶。

闪光灯闪烁着,记录下他最狼狈的时刻。

那场公益关注度很高,所有人、全国人都看见他如何出丑。

很巧合的是,从那以后,他的病情急剧恶化。

外界的声音很多,大部分是同情和怜悯,小部分是嘲讽。

无论哪一种,盛恕都并没有为此太过难受,他毕竟也是个以心理素质出名的射箭运动员。

但比起被别人的言论影响,他在和自己较劲,仅仅是脱靶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让他足够难受。

他自从登上国际赛场以来,没输过一场外战,所有人都等着他在奥运上拿回来属于自己国家的第一块男子射箭的金牌——基本没什么悬念的。

可最后竟然滑稽地、荒唐地跌倒在了一场小小的表演赛上!

这到底算是什么!

盛恕想,他需要一场胜利。

不、甚至只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他就能重新拥有一切。

可这是他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疾病带走他的健康,把他困在冰封的躯壳里,那一场本该属于他的胜利遥不可及。

盛恕有复盘比赛的习惯,他会把每一支箭里小小的不完美拿出来反复回想,鞭策自己下次做得更好。

但他现在闭上眼睛,能想到的只有可怕的、脱靶了的那一箭[2]。

他怎么也不能宽恕自己,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通过努力获得进步,打碎梦魇。

最后的那一支脱靶的箭像是把钝刀,反反复复、永不停息地地切割着皮肉和神经,在漫长的年月里,形成一道不可愈合的疤。

盛恕放弃射箭后去学了物理,自物理转去学了生信,做相关的干实验。他试图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一点,也想借此忘掉自己所恐惧的与那场比赛有关的一切东西——像是闪光灯、像是挚爱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