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被郗瑛的喜悦冲得难受,不自在别开头,走回公案后,佯装忙碌。
郗瑛拉着红福走了出去,乌木拿了装着种子等的前来交给她,她也不多看,在门外朝行山曲了曲膝。
两人忙不迭离开刺史衙门,气都不敢歇,跑回了万年巷。
院子安宁静谧,红福关上门,插上了门闩。
郗瑛长长呼出一口气,拿起砍刀在空中挥舞过,跟要上战场般,恶狠狠地道:“红福,去把风鹅煮来吃了!”
红福拉了拉后背湿润的衣衫,重重嗯了一声,“要吃,要大庆!”
历经惊险的两人,拿锋利的砍刀,喀嚓剁了半只风鹅放进罐子里煮。郗瑛亲自前去后院,将余下的萝卜苗拔得精光,还掐了一把青葱。
红福不再心疼,走到水井边帮着清理,绷着脸道:“吃到肚子里才安心,吃完了再种!”
郗瑛看着红福一幅日子不过了的架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福跟着郗瑛一起笑,两人莫名其妙笑了一通,洗干净萝卜苗青葱,端回灶房。
罐子里的风鹅汤已经炖得发白,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郗瑛蹲在小炉边,闻到香气,肚子变得更饿了,道:“红福,这些不够吃,再和点面,等下用风鹅汤煮碗面片。”
红福去和面,郗瑛与她尝了几次风鹅,稍微啃得动之后,就迫不及待舀了起来,将面片放进去煮,最后加萝卜苗,撒上一撮青葱。
两人谁也不说话,将风鹅摆在矮几中间,各自端着一碗面片,坐在小杌子上。
小炉里柴火旺旺,灶间暖融融,风鹅面片汤香气直扑鼻尖。
郗瑛喝了一口汤,迫不及待夹了块风鹅肉,刚送到嘴边,院外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红福也听到了,筷子上的风鹅落回了碗中,她颤抖着道:“阿先,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是谁。”她慌忙起身,欲将前去一探究竟。
郗瑛却一动不动,先将风鹅塞进了嘴里。她再站起身,去案板上抓了砍刀在手,将另外一把打卷的菜刀递给红福。
嘴里嚼着风鹅,郗瑛含糊不清道:“拿着!”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灶房前。
郗瑛看到来人,嘴不由自主张开,风鹅啪嗒掉地。
第8章 卖身给美男为奴婢
郗瑛看得一时呆了,脑中只想到这句苏轼的诗。
“这是我的宅子。”美色无比的恂恂公子,声音冰冷,带着明显不悦道。
语气神态再也熟悉不过,郗瑛瞬间回过了神。
是剃掉虬髯的宁叛军。
虽说是郗瑛捡来的宅子,但她肯定绝不会属于他。
平江城以前属于大夏,刚被宁叛军占据,若属于他的宅子,她哪进得来。
郗瑛脑中灵光一闪,她曾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在暗中为难她。
如今她能确定了,能指使行刺史,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郗瑛脑子转得飞快,思索他为何要为难自己。她后背一凉,莫非,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宁勖心下恼怒,郗瑛傻呆呆站在那里,眼珠灵活转动,一看便知她又在打坏主意了。
手指动了动,宁勖按耐住了要掐死她的念头,不动声色打量过去,静待她接下来的手段。
吃饭时头发会掉到碗中,此时郗瑛洗过了脸,用麻绳将乱发系在了脑后。
宁勖看着她肿胀消退之后的脸,不足巴掌大,青青紫紫的伤余下浅淡的痕迹,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比之初初见面时,的确称得上她谎称郗七娘已进了京时,自吹自擂的“比仙女还要美貌”。
只那双灵动的乌眸,不知不觉变得雾蒙蒙,轻咬着的朱唇,泫然欲滴,实在令人生厌!
“原来是恩公。”郗瑛哽咽了声,曲膝见礼。
“恩公既称是自己的宅子,便是恩公的”
宁勖冷声打断了郗瑛:“既称,何为既?!”
郗瑛被拆穿,并不辩解,她当即干脆利落道:“好,恩公且容我收拾一下,我马上走。”
惹不起,她躲得起。反正周围有的是空宅,她可以再去捡。
再不济,她还有一个值钱的铜壶,一把琵琶。加上行山给她的刀锄头种子等。当掉铜壶琵琶,赁间屋子住,找块空地种菜,照样能活下来。
“红福,我们进去收拾。”郗瑛叫上呆呆的红福,转身回灶房。
宁勖神色沉了沉,望着她的背影,慢吞吞道:“也不是非要赶你走,这间宅子,可以借你住一住。”
郗瑛脚步蓦地停住了,一个急旋身,飞快曲膝下去:“多谢恩公,恩公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宁勖:“不过,你住在我的宅子,总要有个名头。”
郗瑛不假思索道:“行,我嫁给恩公就是。”
又是嫁!
仅大半日不到,宁勖已经听她将自己许配出去了两次!
宁勖浑身寒意凛冽,讥讽道:“你是何种身份,竟敢提嫁,真是恬不知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叛军一看就不怀好意,郗瑛就是死,也要牛嚼牡丹,舒舒服服死,风光大葬。
被鄙夷嫌弃,郗瑛并不放在心上。反正有枣没枣乱打一气,又没有损失。
郗瑛面不改色问道:“恩公要什么名头?”
宁勖斜乜着她,倨傲道:“签死契,卖身予我,生杀由我定夺。”
郗瑛想都不想,一口应了:“行。”
势不如人,就算不签卖身契,她的生死,同样掌控在他手上。
乱世人不如狗,做宁叛军的奴婢,比她提心吊胆过日子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