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16)
太疼了。
她努力克制着眼泪, 小声喊:“时雍!”
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 小的可怜。声音在出口的瞬间就消失在风里, 没来得及传扬就完全湮灭。
景涟张了张口,却没有喊出第二声。
昏迷前恐怖的景象涌上心头,那些鬼魅般的刺客让她全身发寒。
时雍在哪里?
景涟不敢呼叫, 生怕招来刺客。
她咬着牙,试图再次撑起身体。
自幼娇生惯养, 她根本吃不了半点苦头,手臂稍稍用力,就有锥心刺骨的疼痛泛起。
就在景涟即将再度失败的时候,一阵风与天边斜阳一同降临。
它转了向,不再是林间的风,而是从土坡上方吹来,风里夹杂着浓郁的鲜血气息。
景涟其实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那一刻她心底骤然生出一种极大的恐慌。
“时雍?”
景涟颤声道。
她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引来刺客,唯一萦绕不去的,只有风中越发浓郁的血腥气。
景涟咬紧牙关,死命撑起身体。
剧痛何止刻骨,但景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支起身,踉跄着挣扎半晌,终于勉强站起,朝着土坡上走去。
坡上仍旧是成片的、无边无垠的树林。
天色还未暗下去,景涟可以清楚看见,满地都是横流的鲜血。
她吓得向后踉跄一步,险些跌倒,惊惶中胡乱用手去撑,结果却重重跪倒在土石间。
这一次景涟简直连叫都叫不出来,她疼得眼前昏黑不辨轮廓,只能抬起右手,一寸寸摸索着左臂。
左臂的骑装破了个大口子,一定出血了,但受伤倒是其次。景涟强忍住痛,又鼓起勇气试着抬起左手,却以失败告终。
怪不得起身时那么疼,原来是左臂的骨头断了。
景涟吸吸鼻子,忍住眼泪,苦中作乐地想着,看来挣扎半天起不了身不是自己娇纵,只是身体不允许。
眼前昏暗晃动的重影渐渐淡去,景涟看见两个刺客打扮的人倒在林中,身下大片黑红的血迹。
饶是景涟对受伤流血毫无概念,看见那片蔓延开来、近乎干涸的血泊,都能确定这两个人必死无疑了。
“时雍!”她失态地叫出声来。
在树林边缘,倒着一个身穿骑装的人,满头长发完全凌乱铺散,遮住了面容。
对方那身骑装沾满了血迹灰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然而景涟一眼就能认出,那正是太子妃。
她奔过去,途中被衣摆绊倒,痛的景涟含泪忿忿一扯,将衣摆撕下半边。
虽然狼狈,但至少不那么容易摔倒了。
太子妃伏在地上,景涟艰难地用一只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那张清美的脸上没有沾染多少灰土,反而浮着一层三月桃花般的浓霞绯色。
景涟指尖触及太子妃面颊,顿时心下发冷。
糟了。
太子妃在发热。
人发热总比凉透了好,景涟勉强定下心神,很想用力摇醒太子妃,奈何现在唯有一只手能动,只能拍打对方的脸:“时雍!时雍你醒醒!”
她还是没能叫醒太子妃,反而听到对方发出模糊的呓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太子妃的发热好像越来越严重。
景涟低下头,用额头去碰触太子妃的额头,绝望地意识到太子妃此刻恐怕正在高烧。
斜阳渐渐西沉,霞光逝去,天色即将转暗。
风越发大了。
景涟冷得牙齿打颤,左顾右盼之下,又去把自己撕裂的衣摆捡回来披在身上。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不伦不类的野人。
然而哪怕她真是野人,遇见去而复返的刺客,也唯有死路一条。即使没有刺客,她在树林里冻上一晚上,也会活活冻死。
景涟茫然抬眼环顾四周。
树林分外平整,无处躲藏。
她的目光不小心掠过那两具刺客的尸体,顿时又是一阵恐慌。
恐慌之余,景涟反而生出了莫大的勇气。
她站起身来,疼痛太多、太剧烈,短暂地麻木了她的知觉,让景涟此刻幸运地察觉不到疼痛。
景涟弯下腰,试着把太子妃背起来。然而她一来没有力气,二来还是独臂,几乎连牙都用上了,依旧以失败告终。
天色越发黯淡,景涟心底的恐惧愈演愈烈。
她横下心,硬生生拖住太子妃,将她向土坡下拖去。
山林中满地土石,想也知道,生生拖行过地面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然而太子妃从始至终没有醒来,吓得景涟不得不走两步就去探一下她的鼻息。
连拉带拽,终于把太子妃拖到了土坡下,这里虽然阴寒,终究是个避风的地方。
景涟放下太子妃,重重跌坐下来,举目四望悲从中来,忍了半晌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渴得厉害,饥饿也逐渐从身体深处升腾而起。景涟一边哭,一边绝望想着午间出来时要是多吃两口点心就好了。
她又冷又饿,难捱至极,但这些咬咬牙暂时还能忍,焦灼的干渴却没有办法再忍下去。
更重要的是,太子妃高烧不退,身上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伤,景涟总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解开她的衣服查看。
她哭了一会,把还算干净的中衣袖子扯出来擦眼泪,小心翼翼站起身,从土坡下探出头像只鼹鼠一样谨慎地张望,却见黯淡的天色下,不远处有把短刃闪闪发亮,刃口沾着淡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