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143)
皇帝松开钳制景涟下颌的手, 拂袖冷笑。
“朕看你有这个胆子。”
他定定直视着景涟的眼睛,寒声道:“李桓反了!”
景涟怔住。
“定国公府窝藏裴俊旧部及其女裴神怜,形同谋逆,罪可当诛!”
皇帝冷厉的声音在景涟耳畔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声惊雷。
眩晕中她几乎听不清皇帝又说了什么,颤声道:“定国公府上下……”
“定国公府其心不臣, 其罪难恕, 开春问斩。”
景涟仰起头, 眼底泪化作两口清透的泉, 怔怔望着面前格外陌生的皇帝。
她忽然打了个寒噤。
“你知道。”皇帝的声音缠绕上来, 像是追魂夺命的寒刃。
“你知道。”
景涟牙关微微颤抖。
寒意和恐惧交织, 一寸寸缠紧她的心脏。
这种恐惧来源于未知的混沌。
景涟不是不能去死, 但这世上一定有比死更可怕, 令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面前的皇帝。
她可以确定, 皇帝已经疯了。
没有人能预料到一个疯子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皇帝蹲下身来,刹那间景涟情不自禁向后一缩。
“朕自问从未薄待过你,你却包庇李桓在先, 猎场行刺在后。”
景涟想要开口辩白。
李桓的事没有解释的余地,因为她确实知情不报, 尽管她那时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至于猎场一事到底是如何栽到她头上的,景涟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但她没有做过的事,总不能平白认下。
皇帝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看着她,像透过面前这双眼睛,望着另一位已经暌违十余年的刻骨铭心的故人。
皇帝感慨道:“你和她倒是一样心冷。”
这当然不是一句赞美。
景涟猜出他话中的另一个人是谁,面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声。
从没有人能在福宁殿外这般放肆,皇帝回首,隐带恚怒。
一名大太监径直闯了进来,不等皇帝发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叩首,放声大哭:“圣上,太子妃殿下薨了!”
刹那间景涟耳畔嗡鸣声起,木然跪在地上,心头一片空白。
“什么?”
大太监磕头如捣蒜:“圣上,惟勤殿起火,太子妃殿下如今还在火中,恳请圣上调动禁卫前去救火,免得火势蔓延开来!”
皇帝眉头紧蹙,立刻道:“允了,李进,去传朕口谕,全力救火。”
李进应声退下,他也知道事态紧急,刚走出去,便开始拔腿狂奔,脚步声一路远去。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寒声道,“好端端的,太子妃怎么会薨逝,惟勤殿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大太监叩首哭道:“昨夜宫门下钥后,太子妃殿下忽感不适,急传东宫医官,彼时奴婢不得近前,故而不知道殿下是怎么了,只知道医官脸色十分不好,劝谏殿下叩开宫门请太医前来。殿下却不准,只说宫门已经下钥,擅自叫开宫门于理不合,于是只令医官煎药,谁知道到后半夜就……”
大太监嘴唇哆嗦:“眼看着惟勤殿里又乱起来,奴婢觉得事情不好,有心想禀报圣上,可当时宫门没开,奴婢只能伺机在殿后查看。却听见殿下身边的内侍怀贞与女官怀贤暗自密谋,说殿下中毒,他们这些近人难辞其咎,因此、因此他们……”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大太监捂住喉咙,双眼圆睁,像一截被砍断的枯木倒落下去。
他张着嘴,鲜血喷出来,将面前垂落的白色纱幕染作一片血红。
惊呼声起。
皇帝倒退两步,惊怒道:“来人!来人!”
御前侍从一半冲向倒下的大太监,另一半围拢而来,牢牢护住圣驾。
事发突然,皇帝自然顾不得再质问景涟,信手将她拖起来塞到身后,厉声道:“宫正司呢,叫进来!”
景涟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太子妃死了。
她忽然觉得很冷,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像一个患了疟疾的病人。
太子妃死了。
她茫然地想,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快?
她忽而想起梦境中秦王的话,那个近乎预言的梦境曾经令她以为很远,远到她还有时间改变。
混沌中她眼前一花,下一刻只觉得双臂被人抓住,大力摇晃。
她木然抬眼,只见皇帝正攥着她的肩头,眼底惊色难掩。
景涟怔怔地想,这是怎么了?
很快,她看见腥红血色落在衣摆上,甜而腥的血气从喉间蔓延开来。
景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吐出的一口血。
她摇晃两下,眼前一黑。
那个被仓促打断的梦境似乎再度扑面而来,攫取了景涟的全部神志。
仿佛一只女子的、柔软的手掌,抚上她的面颊,而她似乎再度变回了襁褓中的女童,躺在怀抱里,无比温暖。
母亲,是你吗?景涟想。
不重要了。
不管是谁,带我走吧。
梦境也好,死亡也好,别丢下我。
她闭上眼,任凭自己坠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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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我就说你不该放那把火的。”裴夫人抱怨道,“太仓促了,谁都能看出来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