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22)
她的指尖无意识叩击桌面,笃笃作响,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景涟想:一定有问题。
扶云殿宫人早些年已经尽数殒命,母亲的娘家早已零落衰败,近乎消亡。
还能从哪里下手?
——父皇。
母亲的死如果有问题,父皇一定知道。身为父皇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李进应该也有所了解。
但这没用。
假如父皇存心隐瞒,直接冲到父皇或李进面前去问绝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何昭媛。
她的大宫女死得太巧,宫籍又完全损毁,简直像一场早有预谋的抹除痕迹。
景涟一直忌惮何昭媛,这种忌惮甚至超越了对贤妃的提防。她总觉得何昭媛就像水面下游动的毒蛇,需要分外警惕。
景涟在心里给何昭媛打了个叉,继续思考。
——皇后!
笃笃声戛然而止,景涟停住叩击桌面的动作,眼梢一点点压紧。
没错,还有皇后。
她是六宫之主,皇帝发妻,宫正司亦在她的管辖之下。她到死都掌握着宫权,地位尊崇深受皇帝信任,死后贴身宫人也没有听说折损太多。
皇后身边的旧人,或许会掌握一些线索。
据景涟所知,皇后宫中的旧人,一部分守在凤仪宫,一部分去了东宫,还有寥寥几人,选择出宫颐养天年。
景涟的神情又变得平静从容,她招手示意兰蕊上前,低声吩咐两句。
兰蕊领命而去。
景涟在窗下的妆台前坐了很久,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天边金红的色泽逐渐由明转暗,变成灰色,再变成灰暗的深色。
夜幕降临。
今夜无星无月,唯剩一片黑暗的天幕。
窗外甚至连风都没有,檐下宫灯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在窗前投下半明半昧的呆板光影。
宫灯的影子拖在地面上,拉的很长,映在景涟眼底有种异样的诡谲。
她打了个冷颤,惊醒过来。
环抱住自己时,景涟忽然发觉,自己一直在轻微地发抖。
冷意后知后觉从心底蔓延开来,直到手足都在炎热的夏夜里变得冰冷。
——如果母亲的死真的有问题,那么父皇知不知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必多想。
景涟低头,注视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她面无表情,忽然攥住了妆台上一支摆在外面的珠花,稍一用力,珠花的尖端立刻刺入掌心,尖锐疼痛猝然升起,鲜血汨汨而下。
那种疼痛可想而知,景涟却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越攥越紧。
直到掌心过度的剧痛转为麻木,袖口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才缓缓松开手,坐倒在椅中。
不要想。
不要想。
不要想。
景涟合上眼,死死咬住唇瓣,反复告诉自己。
——不要想。
父皇最疼你了。
不会的。
第13章 谋划
太子妃坐在桌前,拈着一枚白子静静思索。
棋盘上黑与白二色对垒,显得异常肃杀,棋盘对面的座位却空无一人。
那枚白子光泽柔白,清润如玉,太子妃的手指竟似比它更白,有如霜雪。
她拈着棋子,始终未曾落下,似是开启了一次长考。
半开的内室窗扇外,忽然有喧闹声传来。
当啷一声,太子妃抛出手中棋子,正砸入棋盘中。
棋盘震荡,黑白棋子顿时乱做一团。
她抬起眼,怀贤疾步而入,请罪道:“殿下,奴婢办事不力。赵良娣以死相逼,不肯离去。”
太子妃平静问道:“景檀何在?”
怀贤说:“皇长孙已经睡下了。”
太子妃微微颔首,起身向门外走去。
外殿中,谢良媛与王良媛坐在一起低声谈笑。柔软的地毯上,和雅县主与二公子景桥翻滚在一起,一旁奶娘们紧盯着,生怕压坏了哪位小主子。
听见动静,两位良媛立刻起身:“殿下。”
她们二人的位份不足以去福宁殿叩首,接到赏赐后,立刻抱上孩子来惟勤殿谢恩。太子妃往日态度平淡,今日却罕见开口,让她们二人带着孩子在外殿多待一会。
两位良媛不解其意,依令而行,带着孩子留在外殿中玩耍。此刻孩子都已经有些犯困,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太子妃微微颔首,示意她们不必多礼,径直朝惟勤殿外走去。
两位良媛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还未走出多远,赵良娣的哭声便撕裂夜色传来,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的痛与恨。
“我不走,我不走!”
王良媛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攥住谢良媛的手。
灯火通明,映照出赵良娣此刻的狼狈。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扯散,泪水将妆容浸得一塌糊涂,几名宫女联手都没摁住她,眼睁睁看着赵良娣挣扎不休。
“檀儿!檀儿!我的儿子,你救救娘,你救救娘!”赵良娣的哭声越发凄厉,“你的嫡母要逼死娘了,你快救救娘!”
本宁阁近在咫尺,阁中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皇长孙病了。
病人自然该安睡。
喝完惟勤殿送去的安神汤后,皇长孙睡得很安稳,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宫人们全都骇然变色,听得心惊肉跳,为首的女官生怕赵良娣再说出诛心之语,示意四名宫人一拥而上按住赵良娣,亲手拿帕子堵住了赵良娣的嘴。
太子妃站在数步之外:“赵良娣是皇长孙生母,为皇孙颜面计,还请宽待些许。”
宫正司女官直起腰,有些惭愧。
奉命前来押送赵良娣移居别宫,这么多人都没能迅速制住一个,反而让赵良娣情急说出了诛心之语。方才那几句话传出去,简直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