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朝太子妃(85)
裴含绎有心斥责,但这时不是责备太医的时候,亲自接过药碗来,仔细辨别药物气息,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想令宫人过来喂药,自己先起身让开。
他的衣摆一沉。
裴含绎微怔,低下头去,却见景涟牵住了他的衣角。
永乐公主一手攥住他的衣角,另一手还在虚虚抓握,像是梦里不安到了极点,想要去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裴含绎不愿硬将衣角从景涟手中取出来,只得顺着力道重新坐回床畔,隔着锦被轻拍景涟:“永乐醒醒,起来喝药。”
裴含绎刚刚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嫁进东宫时,明德太子已经病重。
按理来说,身为新妇,裴含绎理当亲自侍奉太子,以此展现太子妃的贤德。所以那时裴含绎摸索着处理完东宫事务,就要到明德太子床前侍疾。
说是侍疾,东宫内宫人无数,总不会当真让太子妃端茶倒水、熬药煲汤。
裴含绎要做的,就是在太医诊脉时陪在太子床畔,宫人熬好药时叫醒太子,谨慎留意太子病情,并且无微不至地禀报帝后。
彼时皇后同样重病,少了一双自上而下时时盯着东宫的眼,这省了裴含绎很多事。
他坐在太子床前批阅东宫政务时,很是闲适。
明德太子虽然病重,心中依然清明。他知道母后已经病重,自己薨逝后,皇后未必能再活多久,娇妾子女们不能依靠皇帝的良心生存,所能依靠的只有太子妃。
所以明德太子在病榻上的最后时光,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将东宫势力逐一告知裴含绎,将东宫事务尽数交托于他,不指望裴含绎能立刻站上朝堂和秦王齐王大战三百回合,只求她能看懂公文,懂些基本政事,不要被下面的人肆意糊弄,把东宫所有家底都丢出去。
这对裴含绎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他毫不客气地笑纳明德太子的部分势力,并且乐此不疲地从太子口中掏出更多东西,以至于最后一段时日,他几乎时时刻刻守在明德太子病榻旁,宫中人人交口称赞,说太子妃贤惠有德,不愧出自名门,堪为东宫储妃。
明德太子尚在的那段时日里,裴含绎多多少少学到些照顾病人的法子。
他轻拍着景涟肩背,动作不轻不重,既不至于使景涟受惊,又能将她唤醒。
果然,不出片刻功夫,景涟合拢的睫羽扑闪两下,眼睛慢慢睁开。
她睡得久了,神志昏沉,一时间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夕阳西下,殿内没有点灯,有些昏沉。但即使只有寥寥几丝光影,景涟依旧双眼刺痛。
裴含绎眼疾手快,遮住了她的眼睛:“把帷帐放下来。”
竹蕊连忙上前,厚重帷帐顿时哗啦一声,层层落下。
帐内只剩一片漆黑。
景涟昏沉的神志略清醒了些,她眨动眼睫,泪水情不自禁便从眼眶中淌出,温热的泪珠滴落在裴含绎掌心。
裴含绎动作一顿。
鼻尖唯有极其清淡的香气分外熟悉,景涟迟疑唤道:“时雍?”
裴含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温声道:“是我,怎么样了,有哪里难受?”
景涟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
然而她此刻大梦初醒,正发着高热,顿时天旋地转,还未能坐直身体,往前栽了过去。
帐内无光,裴含绎一时间也只能模糊看个轮廓,尚未来得及抬手,肩头一重。
景涟捂着头,有气无力:“嘶——”
裴含绎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好笑。
他抬手将帷帐拉开一道缝隙,光照进来,不至于令景涟睁不开眼,也足够帐中辨物。
“疼吗?”裴含绎碰了碰景涟额头,“你发热了,头晕目眩很正常,先来把这盏药喝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疼吗?”
伤!
景涟混沌的思维骤然清醒,她慌乱地抬手去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样了?”
她从来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极为爱惜这张脸,语气中立刻带出慌乱来。
裴含绎眼疾手快,抢在景涟抬手触及眼下伤痕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别碰,上过药了——只是一道很浅的伤痕,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景涟着急道。
她声音稍一抬高,立刻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裴含绎扶住她:“不要紧,先把药喝了。”
那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被端过来,景涟立刻眼前发黑。
她咬着牙喝了两口,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裴含绎用小银叉叉了几枚梅子,在一旁看着宫人喂药,只要景涟皱眉别开头,立刻便是一枚梅子塞进景涟口中。
最后一枚梅子喂下去,景涟也总算喝完了最后一口汤药,她掩住胸口,不断咳嗽。
裴含绎真怕她吐出来,犹豫片刻,还是亲自给她顺了顺气:“先躺下,你还有哪里疼吗?叫医官进来看看?”
景涟勉力摇头:“全身都疼——对了,兰蕊呢?”
裴含绎当然不会留心一个不熟的宫人,转头看向竹蕊。
兰蕊并没有什么大事,和景涟一样,她们二人的伤全是在马车里撞出来的。景涟当时用力拉扯了险些跌出马车的兰蕊,因此手臂受伤,比兰蕊还要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