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小财神(28)

一切细微的动静都让景泽敏锐地捕捉到。

还有他空洞心脏被风吹过的呼呼空洞的声音。

似乎身体缺了一块。景泽极力掩饰的慌乱和无助在这一片黑暗中，连爆发都是安静的，寂寞的。

景泽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守魂石如果被毁了，那么自己就会彻底泯灭在这天地间吧。

好像，听起来也挺酷的。天地山海间，皆是自己。

说起来，这种禅文化，和自身的气质很违和。

景泽笑自己竟然会开始思考人生和死亡这种虚无的问题。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闷闷的。景泽莫名产生一种窒息感，似乎身边的空气全都被撺掇了。

心里很乱，景泽裹着大大长长的羽绒服，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走出去，不要想。

深夜，便利店门后，裹着大大羽绒服的景泽，就像一个鹌鹑乖乖地坐在台阶上，看着路边被风吹起的枯叶。

景泽冒出奇怪的恻隐之心，竟然会忍不住伸出手，想等着枯叶被风卷过来时，接过它。

可惜，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落在他的掌心。反而被风带去了更远的地方。

在天地间，这一片枯叶，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

空气中飘过一阵热腾腾的香气，“你怎么坐在这？”

景泽正在伤风悲秋的情绪突然被打断，吓了一跳，“淮序？”

“是啊，看ʝʂɠ来这次终于记住我名字了。”淮序开心的看着景泽，将手里端着的泡面递过去，“给你的。”

景泽看着在路灯牌下的淮序，周围仿佛盖了一圈毛茸茸的小光圈。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依旧露出真诚的笑容。

“为什么要给我？”

“看你这小脸都冻得惨白，”淮序不由分说的将泡面塞进景泽手里，直接坐在景泽身边，“咋了，弄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是失恋了？还是被炒鱿鱼了？”

手里端着泡面的那一瞬间，景泽才感觉到自己冻僵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原来早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炒鱿鱼？你买了？”

“我买...不是，不是吃的那个鱿鱼。”淮序有些哭笑不得，“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怎么长大的，被保护得这么好。”

景泽听后，刚刚还有些生动的表情瞬间暗淡下来，他想到了自己由着性子对着白启和舒亦胡闹的日子。

那时候他是被无限度包容和宠爱的小财神。受了委屈，白启帮他打架；嘴馋了，舒亦给他弄好吃的；想偷懒了，便躺在桃花树上，喝着桃花醉，一梦到天明。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淮序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景泽语气里的失落，拍了拍，“没事啊，大不了以后我保护你啊。”

景泽就当一句玩笑话听着，掀开泡面盖子，热气扑面而来，景泽笑着喝了一口汤，顺着口腔到胃部，身体内部慢慢感觉到了温暖。

期期艾艾的心思，甚至都不如深夜的一口热汤。

淮序忍不住得意的小表情，“好吃吧，我可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泡面了，尤其这种寒冷的夜晚，来上一碗，简直赛过神仙。”

景泽觉得这句话，对着他说，有种莫名的搞笑，“你说的没错，确实赛过神仙。”

“对啊，那做神仙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接地气，还不如我这一碗热汤面，这才是带有烟火气的人间真实。”

景泽对淮序来了兴趣，“你这个人真挺奇怪的，你都是这么对每个人吗？”

“那怎么可能，我也是看人的好吧。”

“就比如你，”淮序看着缩在衣领里的景泽的小脸，“我就觉得和你很投缘，这次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每次似乎都是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出现了，是不是很有缘分。”

“好像有点道理哦。”

“对吧，”淮序从怀里掏出一瓶牛奶，“喝吗？”

景泽“吸溜”了一口面，摇了摇头。

“看你一个人坐在这，傻傻地瞪着前面，咋回事。”

或许是因为这份平凡又细小的温暖，和一次耐心的陪伴。景泽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嗯...遇到点事。”开口的景泽有些茫然，他该怎么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说了又会被相信吗。就算勉强相信，自己需要那种敷衍的，统一的安慰的话术吗。

“严重吗？”淮序没有任何的追问，没有多余的询问。他此刻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无偿接受着景泽的情绪。

“应该算挺严重的吧。”

淮序仰头喝光瓶子里的牛奶，抬起胳膊，随着手腕的用力，一道弧形的抛物线，流畅的抛出。手中的瓶子精准的落入垃圾桶里。

淮序理了理衣服，想了想，酝酿了下词汇，“有时候，你想想，遇到天大的事，还不如眼前这碗面来的实在。毕竟，不是每天都会遇到天大的要命的事，可是没有这碗面，会真的要命。”

“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再大的事都不算事。”

景泽听着淮序的话，觉得很有意思。他并没有去纠结因果关系，也没有为了安慰而安慰，甚至都不屑做出“我懂你”的腔调。他给了景泽一种不问缘由的包容。

有种广袤无垠的包裹，让景泽能够安心的将他的情绪可以全部输出，不用前瞻后顾。

景泽喝完最后一口汤，学着刚才淮序的动作，也稳稳地投入垃圾桶后，“怎么样，我也挺厉害的吧。”

“厉害。”淮序还是觉得这样的景泽，更好。

“回去吗？我送你。”

景泽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身后便利店里的营业员，已经开始悄悄打盹。景泽在这个夜里，掀开了一角脆弱的情绪，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的豁达，“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