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阵剧痛焚烧着百无禁,他倏然清醒过来。
剑本身并没有动。
百无禁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接近诛魔剑,而剑光已开始摧毁他的身体,他总算停了下来。
裸.露在外的手掌正重复着摧毁愈合的过程,百无禁感觉自己被剑光割裂开,体内的魔力正源源不断地修复着身躯。
他沐浴在剑光之中,神色大抵十分骇人,因为花含烟看起来有些惊恐。
百无禁退出了诛魔剑所笼罩的范围,眉心有一滴血落下来,淌过他的鼻尖,被随手抹去了。
如今所伤倒是皮毛,不过是此剑警示之意,倘若自己真的将手握上去,只怕不是当场清浊之气冲击后爆体而亡,就是被此剑操控成为剑奴,四处发狂杀戮,直至力竭而亡。
“你驾驭不了它。”百无禁转头看向她,目光冷厉,“花含烟,如果你想得到这把剑,那是你痴心妄想,当世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驾驭它。”
花含烟起初不以为然,可瞧着百无禁的模样,也不禁变色:“听起来倒是吓死人了,真……真有魔君说得这般要紧吗?这简直……它也不过是一把剑,难道以魔君您如此的本事都不能掌控吗?”
百无禁沉默了许久,沉沉道:“它虽不是上古遗物,而是一柄当世之剑,可却是为诛魔而铸造的剑。铸师若非是血祭了大量的修士,就是投入了一名真正的仙者,方才能铸成如此神器。你瞧不出它的来历,我不怪你。”
花含烟的笑容看起来几乎有些勉强了:“什么,诛魔之器,大量的修士……一名真正的仙者……怎有可能,真有这样的动静,怎么可能从不曾听说……”
可这把剑就在眼前,容不得任何人不信。
花含烟悚然想起退隐山林不知下落的大铸师未闻锋,还有当年发狂追杀魔修的那些名门正派,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要是这群名门正派表面隐匿不发,暗地里铸此神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这些疯子,为了什么苍生天下的,本就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肯牺牲的。
一群比魔修还疯的疯子。
百无禁喃喃道:“这柄诛魔之器,不是为了诛杀我这样的半魔,也不是你这样的……连魔人都算不上的魔修,而是真正的魔族,这把剑是为诛杀天魔而生的。你对抗它,犹如对抗天魔一般,你明白了吗?”
花含烟脸色一变,声音都几乎有些发颤:“天魔……天魔……他们……我是说,天魔不是早已死去吗?他们居然还要铸剑,这群正道人士在想什么?”
“是谁把它放到这里来的?”百无禁却没回答,而是厉声问道。
花含烟试探性地问道:“魔君不知道吗?之前有两人闯入三重烟中,难道魔君不曾见过他们俩?”
两人闯入三重烟……
百无禁心念一动,想起那冷冰冰的道者与自己那名小兄弟,这才恍然大悟,可这下脑海里又出现更多想不通的事了。
不过此事倒暂且不急,百无禁顿了顿道:“含烟,我要你以我的名义发令告诉所有人,不得再擅入幽影泉,他们要是卖我几分面子,听自然是好事,不听也罢,大不了多死几个人,只不过……”
花含烟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是有几个撞上大运的,能被这把剑认可,就会受它驱使,成为它的剑奴。”百无禁冷冷道,“此剑怨愤极深,说不准是那些被血祭的修士心有不甘,因此能够迷惑人心。它是为除魔而生,倘若有了剑奴,那乐子就真正大发了。”
要是剑奴持着这样一把剑在流烟渚里到处乱走乱杀,只怕用不着名门正派出手,流烟渚就要迎来又一次灭顶之灾了。
剑奴可以更换,这把剑却难摧折,到头来是流烟渚内自相残杀。
花含烟脸色大变:“好阴险歹毒的一招!这样的邪剑也敢送到流烟渚来,这些名门正派好不要脸!”
百无禁沉吟片刻,冷静道:“唔,不急动怒,含烟,我要你将详细尽数告知于我。”
那名叫千雪浪的道者不像如此阴险凶恶之徒,魔者与他相伴多时,二人显然是仓惶逃入三重烟中,这把剑要是他们随身携带,恐怕另有缘由。
神器再如何神异,也有自己的局限之处,就好似这柄神剑挑剔异常,仿佛有意考验人的心性。
它留在此处,固然是对流烟渚中魔修半魔的一大威胁,可反过来想想,却是对付天魔的一大助力。
世情万般变化,不能一概而论。
百无禁与花含烟为诛魔剑的存在而忧心忡忡,另一头在地母胎池中的任逸绝也遇到了难题。
千雪浪伤势愈合,眼睛自然也会好转,任逸绝有心想要去见他一面,却怕被瞧见眼下这副尊容,可若不去见面,两人相处的时日原本就愈发短暂,只怕就此错过。
他这些时日来神智日渐清醒,只偶尔失控几次,偏又起了惧心,拖延着不敢与千雪浪相见。
千雪浪虽不在意美丑,但任逸绝又怎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这几日任逸绝倒并非只在家中自怨自艾,而是借机去寻找自己魔身时所见的那个人,他有预感,地母胎池是来源于那人的指点。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魔雾之中不辨日月,任逸绝脚步愈发沉重,他怕回到地母胎池之中,千雪浪早已离去多时,可要是对方不曾离开,瞧见自己如今的面貌,那也不好。
更何况两人已许下生死之约,早晚要见上这一面,任逸绝啊任逸绝,你如此犹豫徘徊,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