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千秋,长乐无极(95)
大夏天的只有她的手这样冷。
她偶尔回想起从前在定坤宫里度过的冬日,柔贵妃怕冷,总是穿得很厚, 本来就不爱出门的人, 越冷的天越不肯出门, 她经常抱着布料和针线在熏炉边上做针线。
萧翀乾的衣裳,檀华的衣裳,有许多都是柔贵妃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她给檀华做过一件貂皮的护手,雪白的长毛,没有一丝杂毛。
这种小东西总是容易丢的, 檀华珍惜那是柔贵妃亲手缝出来的,也珍惜那是动物皮毛制品, 觉得漂亮又贵重,就很少戴。
天很冷也不戴这东西,若是被人发现, 就假说是忘了。
有时候萧翀乾在旁边,他就会先把她的手放在两手中间温暖着, 自幼她就总是两手微凉的样子,萧翀乾正值壮年,气血充足,两手总是暖暖的,能让人想到他心脏的跳动是何其有力。
一剪韶光里,她看着面前认真而沉默的燕归,忽然生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情。
她问道:“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这是檀华第一次问燕归的家庭情况。
燕归垂着眸想了想,二人交握的双手之间一冷一热的体温融合到一起,变成了温暖柔和的温度,循着肌肤,钻入血脉,回流到他自己的心脏里。
他在檀华这一句寻常的提问里想起了过去种种,双手有些发木。
抛却冷漠骇人的气质,细看会发现他眉毛长而工整,是很利落的剑眉,长眉入鬓,而睫毛长,眼型也很漂亮,鼻梁挺拔,再加上他长得这样高,他父母一定都是漂亮挺拔的人,若不然,这个人也是抽中了基因彩票。
几不可见的停顿之后,燕归说:“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
他说完话没听见回答,过了一会儿,低下头,发现怀中的檀华已经倚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她太轻了,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让人感觉不到重量。
燕归有些手足无措,他握着檀华的手,抱着她,生怕动一下会吵醒她。
慢慢的,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雕像。
离开的时候,桌上的两杯茶都已凉透了,燕归拿了取过枕头垫在檀华脑后,又拿过被子展开盖在她身上。
天光渐渐昏暗,檀华越睡越沉。
今夜梦境空茫茫一片,格外安宁。
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室内只点燃一盏小小的琉璃灯,侍女知道她睡着了,这盏灯距离床榻很远。
有人在阴影里站在琉璃盏旁边,就着灯盏里头的火焰点燃火折子,然后走过来,将檀华身边的灯火一一点亮。
提着灯走到檀华面前小桌旁的十七问道:“公主可想知道关于燕归燕首领的事情?”
十七将手里的一盏八宝琉璃盏放在檀华身边的桌面上,他另一只手提起桌上的陶瓷水壶,倒了一杯温开水奉给檀华。
檀华双手撑着自小榻上坐起来,接过水,看向面前的十七。
“十七认识燕归?”
他说:“谈不上认识,在下到公主身边时,燕首领尚未入宫,在其入宫后也不曾有过来往,之所以知道对方的情况,也是些巧合。”
檀华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她说:“燕归的事情,不必和我讲。”
对于别人的隐私,檀华没什么好奇的,也没有那么关心。
若是应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不该知道的,便是一直不知道也没什么可惜的。
十七不再言语,不见檀华的吩咐,便默默退下。
知道此夜大约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
檀华到书房里取了本书回来,也许是受了风,她有些冷,将桌上的水杯移到角落,披了件衣裳,坐下看书。
次日一早。
檀华昨天夜里在室内看了许久的书,早上起来得早,正在殿前的水泽旁喂食水鸟。
彩诗从远处过来,急匆匆的,行了个礼,说道:“公主,陛下身边的梁大总管来了。”
捻起怀中小坛子里的一些鸟食洒下去,但见水池里鸟儿低下头在河面上捡食,中有水面激越之声。
檀华问:“梁公公为何而来?”
“陛下知道公主病了,赏赐了许多药材和补品来,梁公公问您今日咳嗽可有好些了,说是若是您好些了,他想来求见公主尊驾,彩萍姐姐让梁公公暂且在花厅等候。”
檀华将小坛子里剩下的一点鸟食都洒下去,说道:“走吧。”
其实梁闻喜是来代替萧翀乾看檀华的病情怎么样,昨日他听说女儿不舒服又辗转反侧许久。
檀华在花厅里见到了梁闻喜。
梁闻喜一见她就笑,给檀华见礼,说道:“奴婢见过公主。”
“梁公公免礼。”
檀华对梁公公眼熟得多,自她小时候梁闻喜就跟在萧翀乾身边,头脑伶俐,做事八面玲珑,但凡有事情交给他做,梁闻喜总有本事做好,在萧翀乾那样严厉的人面前,也不见犯过什么大错,也是难得的很。
这些年萧翀乾变了许多,梁闻喜变化却不大,笑起来还是从前的样子。
温和又恭敬。
不过近几年,萧翀乾和檀华父女二人见面的时候少了,梁闻喜出现在檀华面前的时候也少了,只是他许多时候会代替萧翀乾到芙蓉殿来,还是眼熟许多。
梁闻喜笑着说:“万岁听说公主您近日有些咳嗽,让奴婢送了些补品和药材来,说您若是不爱吃药不妨吃吃药膳,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