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反派的小美人鱼(153)
理智终于回了笼,陆笙捧住她的脸亲她的眼皮,鼻尖,唇角,最后从落到那柔软的唇,他喉咙干涩,像脱了水急需甘霖的鱼,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不能不睡么……”
速来低沉的嗓音紧绷到缠绕着一层几乎难以察觉的战栗。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再做什么,男人眼帘低垂,被覆在细密长睫下的眸黯淡的透不进一点光,浓墨一般,瞳孔很细微的轻颤,颤动的幅度并不大,像大雪弥漫的冬日最冷的那天漆色蔓延的天空,他细细的亲吻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好似只有这种做法,大概才可以叫他觉得时念念还在他身边。
虽然她也不想,但是时念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睡过去了,她眼皮沉得睁不开,很重,仿佛被沾了胶水似的,意识也逐渐一点一点消散。
时念念安安静静的躺在陆笙怀里任由他摆弄,她很想伸手去抱抱他,可这会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要说不出口了:“对不起……”
陆笙再也不想听见“对不起”这三个字,所有人都在对他说对不起,他母亲苏皖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抱着他对他说对不起,连最后的那封信她都在说,对不起,小平安,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血缘上的父亲陆则钏被他送去疗养院,名义上的退休安度晚年,实际上的监视,那个总是挺直了脊背,记忆里身形挺阔,西装革履,冷心冷情的狠戾男人,坐上车的时候,他看见了陆则钏微弯的脊背,没有仔细打理而愈发明显的白发。
他什么也没有带走,单薄的一个箱子里,仅放着苏皖年轻时的照片,和她为数不多的几件遗物。
而在车窗关上的那最后一瞬间,也是最后一眼,他听见车内传来一句沙哑苍白的:“对不起。”
再后来,他坐上陆总的位置,那些瞧不起他的,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个点头哈腰,卑微而谄媚,对不起三个字他听得最多,也最厌烦,时念念不在的那几年,他几乎坐实了那个得了疯病的,不择手段乖张反骨的暴君,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连时念念,在最后也在说:“对不起。”
陆笙想不明白,他看着女孩苍白又脆弱的脸庞,明明现在这种身体状态,可还是很漂亮,像个摆放在橱窗里的娃娃,珍贵的易碎品,他看了许久,忽的低头,微微弯曲在脊背,靠在她的颈窝。
感知着她微弱的,纤细的,几乎要感受不到的脉搏,他轻轻嗅着她发间残留的香气,眸底波涛汹涌的翻滚着的情愫,像黑暗中张牙舞爪嘶声竭力的乖张而暴戾的凶兽,好像轻轻一挥手,便可以把他的心脏撕扯成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忽的,他眼前浮现出时念念那如枯木般,黯淡,干瘪,某些地方缺失了鳞片而显得突兀的鱼尾,她最宝贵最喜欢的,曾经像披着一层细碎的星屑,流淌着满天华光的银色鱼尾,却变成如今这般。
他再了解不过了,她肯定是因为怕他担心,所以一直偷偷不告诉他。
陆笙五脏六腑在翻滚,那鱼骨头在胸口梗着的感觉叫他有些喘不过气,那浓烈的,阴鸷的郁气堆积在心底,怎么也散不开,胸腔内那颗心脏整个都被那团浓郁的黑倾覆住。
忽的,他垂下的手食指被人勾住,轻轻拉了拉,陆笙没设防,半阖的眼帘掀起,微垂着的长睫很轻的颤了下。
下一秒,那根手指被柔软的手心包裹住,那一点点温热的暖意通过指尖漫入心脏,冰冷的血液在一瞬间悄然回暖,恍惚间,他垂眸,忽的看见怀里的女孩唇动了动。
他听见她很小声的说:“笙笙,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的乞求与不安,她都听见了。
那一瞬间,陆笙死寂的心脏突然急剧的颤动了下,他紧绷着的,最后的理智全部丢盔弃甲。
他的脊背不受控制的弓起,他抱着怀里的女孩,突然在想,他才是最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他在想,从始至终,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像他最讨厌的那个人,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那个血缘上的父亲,陆则钏一样。
他逃避了许久一直自欺欺人的现实,在一瞬间,终于分崩离析。
第55章 第55章
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从烁玉流金的夏天,到金风玉露的秋天,秋去冬来,四季更换,转眼间,又迎来了新的一年。
卧室内靠近走廊尽头的那一面有一扇圆弧形状的琉璃窗,窗外正对着庄园后院的一小部分,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花园下,窗边不偏不倚的矗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枝干向四周尽数伸展开来,四月暖阳被摇曳着的树叶割裂,在卧室内侧的浅灰色瓷砖上投下斑驳光点。
时念念也叫不上那颗树的名字,听佣人说是许叔特地从国外请人移植,又托专业人士精心养护了许久才长成现在这副朝气模样。
时念念记得她上次见时还是光秃秃的枝杈,这会花都要开了,一团团玉白簇拥着挤在树梢,又掩在通透的几乎要滴出水的绿叶后。
女孩刚睡醒,许是躺了太久,又因为几近崩溃的身体机制,这会身上没什么力气,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她坐在堆满了玩具的略有些高的窗沿,半个身子靠在墙面,手向上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羊绒外套,略有些涣散的眸光凝聚成一个点,落到那叫不上名字的树梢一侧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