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反派的小美人鱼(155)
闻言,时念念盯着面前这张找不出一丝缺点的脸,那深邃的眸自然而平静的落在她身上,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一点也没有撒了谎后的不自然。
时念念看了眼,随后抿了下唇,身体微微前倾,原本另一只撑在身侧的手也被她移开,这会一点支撑点也没有,陆笙怕她摔下来,被她大胆的动作整的眉心微蹙了瞬,忙向前一步环住那节细腰,两个人的距离也因此离得更近了些。
小姑娘满脸写着她一点也不相信陆笙的鬼话,两手一起掐男人的脸颊两侧,板着脸很严肃的骂他:“骗人,你都瘦了。”
时念念话说的凶巴巴,表情也凶巴巴,但其实手下的动作很轻,落在陆笙的耳廓撒娇似的,像小猫爪子在心尖上一下一下的挠,一点威慑力没有,反而带着些酥痒,像细微的电流悄然又缓慢的漫过脊背。
女孩继续板着脸絮絮叨叨:“别想着骗我,美人鱼的视力很好,观察力也很好,明明一看就瘦了,还说有好好吃饭,肯定没听我的话……”
陆笙双手环住时念念的腰,比起自己,她倒是怎么养都养不胖,指腹下皮肤细腻的仿佛拢了一把上好的绸缎,男人细密眼睫下一双眼情绪深深浅浅的浮着,随后半垂下眸,视线一顺不顺的全落在她身上。
时念念还在教育他,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问他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他都是成年人了还跟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儿一样。
他听时念念讲了半天,陆笙垂眼看着那双牢牢注视着自己的细致晶亮的蓝眸,眸底映着清浅的春日流光,那卷翘浓密的漂亮睫羽,方才还白的过分的小脸这会因为精神气好了些而染着几分绯色,像初春枝头开的最艳的一朵桃花花瓣,陆笙看了眼,眸色微深,突然就很想亲她。
但他没那么做,只是有些纵容又无奈了弯了下唇,很轻,在那张仍带着几分戾气的眉眼间到显得格外温柔,连眸光都变得缱绻。
她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他恨不得把女孩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护着,她还一心想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像以前也是这样,那会时念念被他关着,还没出现昏睡的现象,整日里同他置气,要么就是变着法子想尽办法折腾他,可到最后她总是会心软,又反过来和自己置气,别扭的不行。
好像至此以来,时念念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他以为是自己在迁就她,其实准确来说是她一直迁就着性子恶劣又偏执到骨子里的自己,就连在最后她身体差成那种状态,在昏迷之前,明明意识都模糊不清了,还在担心他害怕,还在迁就着他幼稚又毫不讲理的坏脾气,拉着他的手说:“笙笙,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自始至终,所有的源头都是他。
他们之间好像……积攒了太多问题,现在陆笙重新回头看,那些坏情绪日久存在着,像是陷在他心底的疯长的藤蔓,毫无章法,蔓刺尖锐,扎进他的皮肤乃至血液里,变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他几乎要被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又阴暗潮湿的空间。
心脏被急速的硬生生拉扯了下,那种鱼骨头哽在胸口间上不去下不来的酸涩感再一次袭来,五脏六腑被搅动的翻滚着想吐,他眼睛有些发酸,呼吸间像是有尖锥刺入胸腔和肺部,陆笙忽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陆笙不想叫时念念看见他被掩埋在阴暗面的不堪,男人情绪隐藏的极好,陆笙眼皮微垂,敛下眸底的汹涌暗潮,弯起指骨碰了碰女孩的脸,很轻很柔的摩挲,轻柔的好像怕碰坏了她。
“别生气。”
陆笙动作轻,声音也很轻,那些暗哑疲惫被很好的掩藏在清浅的声线后,注视着时念念的眸光却是柔的,灯光跌落眼底,眸底晕开了发沉的墨色:“我有听你的话。”
末了,陆笙又轻轻补了句,嗓音因为晦涩而显得有些哑:“我有在努力吃饭。”
陆笙没有说谎,自那个冰冷的夜晚过后,他彻夜未眠,又或者说他失眠了很久,怕时念念醒来生气,他有很认真的去听时念念的话,工作生活从不耽误,还是众人眼里那矜贵冷戾的陆总,那完美人设的背后到底有多千疮百孔,破败不堪,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单是问到味道胃里便翻江倒海般想吐,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像极了陆则钏,他想起十七岁的那个冬天,陆则钏坐在小楼的单人沙发上,男人手里夹着未点燃的烟,修长双腿交叠,在听见他的否认后仍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他,眸漆黑静懒,凌冽嗓音散漫开口。
他说:“陆笙,你骨子里流的的陆家的血。”
他骨子里流的是陆家的血,所以他归根结底,和陆则钏没有区别。
可以说是第一次意识到,又或者说,他早就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直到看着念念倒在他面前,看见她那条如枯木般毫无生机的黯淡无光的鱼尾,她微弱的几乎要察觉不到的呼吸,冰冷到异常的体温,都在征兆着,如果他再这样继续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时念念早晚有一天,会折损在他手里。
他骗了自己太久了。
所以他真的是在很努力的去吃饭,很努力的去好好生活,无数个不眠的夜晚,陆笙抱着仍在昏睡的女孩,小心翼翼的去吻她的眉,吻她的眼,吻她的鼻,她的唇,明知道她不会理他,但还是卑微而无措的,像是情人之间亲昵缱绻的说着悄悄话,嗓音温柔又病态,呢喃着开口:“念念,我今天也有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