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请动心(8)
她定定看我半晌,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自那之后,翁主便频频召见我。
我每每欣然赴约。
然而,她身为诸侯王女,朝廷亲封的翁主,不论何时身边最少都有四人随侍,从不独处。
以我如今的实力,一次只能对一人施展幻术。
寻不到机会,便只能压着性子蛰伏。
她有时和我说起刘渊,说他幼时乖巧听话,天资聪颖,开蒙时教什么都一学就会。
这话我总是很难回答,只能说:“翁主是名师,自能教出世子这样的高徒。”
我说的亏心,毕竟以刘渊如今的品行,分明是个狂徒。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口中那个粉团似的小人儿,意气风发的小少年,已不知何时成了个人憎鬼厌的混世魔王。
每每见我言不由衷的模样,便幽幽一笑,另起话头。
第5章图穷匕见机行事
这日,翁主一时兴起,要亲自给我作画。
她让我换上一身蜀锦华服,梳起高髻,从自己的妆奁里挑出钗环和首饰,亲自为我插戴。
打扮完毕,她的侍女捂嘴轻笑:“翁主,严姑娘这一身,不是您闺中时最爱的打扮么?”
“多嘴。”翁主突地沉了脸。
那失言的侍女面色一白,连连叩首,却被人一把拖了下去。
我还没开口,翁主又扬起一张笑脸,引我在椅子上坐下,递给我一把团扇,让我摆出端庄的坐姿。
她莲步轻移,在几步之外的画架前坐下,摊开一张生绢,用大小不一的笔蘸取小盏中的各色颜料,低头细细描绘。
这一画,便从烈日当空画到了夕阳西下。
我坐得浑身僵硬,却不敢动弹,直到她的贴身侍女燃起屋中明灯,劝道:“翁主,天色已晚,明日再画吧。”
她如梦方醒,搁下笔。
我走到画架旁,看到肖像画几近完成,唯有脸部一片空白。
翁主抬头看看天色,抿唇一笑:“阿灼,这么晚了,不若今晚留下,我们秉烛夜谈?”
我犹豫着:“世子那边……”
她扑哧一声笑了,抬起染着蔻丹的指尖戳戳我的脸:“也不至于一日都离不得你吧。”
“确实离不得。”屏风外传来“刘渊”的声音,“阿姊见笑了。”
翁主笑容一僵,眼睛盯着我,红唇翕动:“好吧,果然是有了新欢忘了阿姊,没良心的小子,进来接人吧。”
“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入内叨扰,阿姊让她自己出来便是。”
翁主的眼睛已经不笑了,声音还是柔和的:“怎么,三年不见,和阿姊生分成这样,见一面都不耐烦?”
“刘渊”沉默片刻,苦笑起来:“阿姊,我刚从军营回来,浑身又脏又臭,实在是怕唐突了阿姊。”
翁主眼眸弯弯,又笑了:“原来如此,那是不能放你进来。”
说着,她对我挥挥手:“去吧,明日记得来。”
我福了福,转身出去了。
乍见我如此盛装,“刘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却又很快敛去,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匆匆出门。
跨出玲珑馆前,我鬼使神差回头一眼,望见翁主手执折扇倚在廊柱后目送我们,狭长的凤眼里闪着幽冷的光。
定睛一看,明明还是一贯的温柔和善,心里一松,看来,是眼花了。
“刘渊”攥得很紧,走得也很快。
半路上,我气喘吁吁,一把甩开他:“慢点,有鬼追你啊?”
他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玲珑馆,对我说:“我说过,少去翁主那里。”
“我不会拖累你,但你也少管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瞪他。
“你到底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这是他第三次提这茬,可我还是不敢轻易信任。
万一我们的目标都是碧苍丹呢,万一他只是为了套话呢。
人心叵测,不可不防。
我还是原来的说辞:“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喷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行,够倔。”
这一打岔,我便忘了问,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据传自小亲厚,为何翁主盛情相邀,他却表现得如此疏远,也不怕露馅。
第二日到玲珑馆,发现翁主正盯着一幅画出神。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上是个端坐的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穿着粉色的短衫和鹅黄的百褶裙,杏眼桃腮,清丽如待放的山茶。
我开口:“这是……翁主的新作?”
她摇摇头:“不是,这是左将军府送来的画像,上面是阿渊未来的世子妃,她好看么?”
我一怔。
她没追问,反而抬手抚上画中女子的脸庞,自问自答:“多水灵的一张脸。”
话音刚落,她突然低低叫了一声,有些懊恼:“呀,弄脏了。”
我循声看去,只见画中女子的脸上染上了一坨殷红,浓得似血。
翁主用指腹去擦,来回几下,却将红色洇得更开了,污了整张面孔。
“算了,”她皱眉,“我照着再画一幅就是。”
她转过身,对着我招手:“阿灼,来,等凤都赐婚的旨意下来,怕是没机会与你对坐闲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追问缘由。
翁主捂嘴,似觉失言,却还是告诉我,将军心疼爱女,本想婉拒婚事,是祁王亲自登门,承诺让刘渊在婚前遣散后院姬妾,又答应成婚五年内不纳二色,这才得了将军首肯。
遣散?
真令人措手不及,我皱起眉。
心乱如麻,我应对翁主便颇为迟钝。
又一次答非所问后,翁主定定端详我,突然问:“阿灼,你这样心神不宁,是舍不得阿渊吗,你心里也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