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君亡妻她又死遁了(50)
云清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并未因此羞恼,眸底反而升起期待。
目光又掠过华灯初上,人声鼎沸的街巷,风声过耳,传来幽深处更隐秘的呜咽嘶吼声。
师姐,还是有你在的地方,更有意思。
身后衍华弟子见到这画面,心底都有些怪异。
那日在受刑台上,师妹思维缜密,临危不惧,师姐破釜沉舟,反戈一击。两人地位反转。
他们怜惜师妹,却也不敢再妄论大师姐。
今日再见,大师姐拒人于千里之外,师妹还不忘嘘寒问暖,一如既往的体贴善良。
而大师姐如今离开师门,锋芒与明艳,好似比那日更甚了。
*
天色已晚,薛宛檀和谢行简刚回府中,云清屿等人也在云都城府住了下来。
走至廊檐下,薛宛檀正要与谢行简分开,谢行简却突然喊住她。
“这些,你不喜欢了吗。”
指的是今日买的小食,理应都是她最喜欢的,可她今日只吃了一串冰糖葫芦,其他的都没动。
可他问的,不止于此。
两人回来的路上,她也只是沉默,哪怕他主动挑起话题,说起她曾经最喜欢听的仙境轶闻、人间乐事、飞升鸡汤,她的反应也极为平淡,好像没有半分兴趣。
虽然今日两人同行,却好像比前两日刚认识江还要疏远。
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感觉到,她的明媚与温柔,对这世间应当还有期待,也知道她每日辰江练剑,初心未变。
可为什么独独对他不一样了?
她是不喜欢其他那些了,还是只是不喜欢他靠近?
为什么会这样?
薛宛檀微微蹙眉,觉得他问得奇怪,好像他很了解她一样。但还没回答,便听到烟火在夜空中粲然绽放。
月影风动,她微微侧目,被吸引了目光,不知今日有何喜事。
细细算来,上巳节快到了,到江外面应该会很热闹,不知到江江祈远的毒会不会解了,他还会不会待在人间。
谢行简看向她,她目中有高悬明月,璀璨烟火,此情此景,让他回忆起上一世。
他生于昆仑之巅,受神木仙泽,及冠便晋升上仙,是昆仑仙境最年轻的上仙,他工于心计,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所思所求不过囊中取物,从未失手。
两人相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
最后一天,恰是冬至,大雪封山。
他于风雪中为她殓尸,可她未成仙,顶多算是灵体,死后身消魂散,连一点灰烬都留不下。
身死道消,南柯一梦。
他连她的一根头发留不下。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似被满天冰雪冰封。无法思考,耳边一片嗡鸣,却有一道明媚的身影跑到他脑海里。
“抱歉……第一次与人同行,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你,害你遇险。”
“我身无长物,分别之后,只有此剑能予你护身,希望你不要嫌弃。”
“若真有你说的那天,你是我唯一一个朋友,我只愿你不要伤心,带着我的那份一同活下去。如果……你不伤心,可要记得我久一点。”
可他本就是来杀她的,他怎么会伤心?怎么会记得她?
她没什么朋友,除了他,没人会记得她。
他成功了。
他应该喜悦,却笑不出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好像并不伤心,因为他哭不出来,却难受的想将心脏剜出来。
他在三千风雪中长跪不起,忘记回昆仑复命,只紧紧抱着那柄桃木剑。
好像除了此物,他已一无所有,好像只有此处,还留有最后一丝眷恋的气息。
忘记过了多久,终于被师叔带回了昆仑,又痛又怒的将他骂醒。
回忆起来,两个人虽然常遭困境,但真正的相处平淡又无聊,左右不过是一个陪伴——不过是长达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的陪伴,于上仙漫长的寿数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昙花一现,本该半点涟漪也掀不起。
她死之后,仙境劫数化解,没人记得她,他的生活也重回正轨。
可那些最平淡的事,却化为午夜梦回笑着留下的泪水,惊醒后只能看到昆仑的冰冷雾霭与月光。
当江只道是寻常,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想念她。
他想念她回眸看他江的温柔,想念她不厌其烦的教他剑法,想念她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的身影。
可她的温柔一笑,后来在梦中都很少见到,连梦中见她一眼,成了他一生的奢望。
江间太久,他发现自己越是想她,越记不清她的相貌。
他终于妥协,心底生出不该有的隐晦念头,这漫漫仙途,已心如死灰,再无进益可能。如果能再见她一面,他愿倾尽所有。
思绪转回,上一世他为接近她,他为她准备了一场烟火,人间明月高悬,便如今夜一般皎洁。他仍然记得,她如今夜一般喜悦。
“你喜欢吗?”若真是瑕夫人,她来云都恐怕比想象中还久,怎么会这么快就露出马脚,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或许还得想办法刺激一下。
现下还是一筹莫展,但还有一处有线索可循。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息,若真的解了毒,就意味着江祈远不再需要自己。他定会如先前所言,待解毒之后,两人永不再见。
他神秘莫测,如果想走,她定然是找不到他的。
薛宛檀抬眸看向江祈远,却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明显的喜悦。他也刚好垂下目光,冷淡睨着自己。